不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林曦兩根手指輕輕撚動著,縱然她看不見原本雪白的指腹此刻黑褐色的線紋密布,通過那僵麻刺痛的觸感,她也知曉即便手指肌膚沒被刺穿受傷,光是肌膚觸碰那隻毒針,也會沾染其劇烈的毒性。
更莫說整根沒入左眼裡的那根毒針該會有多麻煩。
林曦懶得深究這些。
湖浪聲起,妖皇傲疆的聲音近在咫尺:“方才你來的時候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麼現在反倒一句話都不說了?”
林曦垂下手臂,任由指尖毒素蔓延,歎了一口氣,道:“我本就不是一個話多之人。”
見她落入絕境還如此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傲疆分明做為奪予生殺勝利者一方,可還是不禁背脊隱隱有些發冷。
他冷哼一聲,伸手想要抬起對方的下巴,將她那黑紅交加血汙下的臉容看得更清楚些。
可還未等他伸手,林曦仿佛就已經預判到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先他一步自己抬起了那張血跡斑駁的臉:“我本就是一個瞎子,妖皇大人何必浪費自己的毒針?”
看著那血汙侵染的麵容,妖皇傲疆這才真正確認眼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當真就是那臭名昭著的魔宗宗主昭河了。
他不愉快地皺了皺眉,站直身體冷笑道:“你是瞎子不假,可你這雙瞎了的眼睛,便是上清仙界專修瞳術十萬載的金仙光域都遠不能及吧?”
林曦淡道:“妖皇大人見識廣博,佩服佩服。”
可她麵上卻絲毫沒有半分佩服的意思。
妖皇傲疆隨手再度拈來一根烏藍的毒針,在指尖慢慢轉玩著:
“原本以為你所持術法是預瞳之術,可細想下來,預瞳之術主不過是用以預知敵人未來幾息的功勢軌跡與章法,雖然神奇,卻也隻能用以主防禦。
可是你方才與本皇對戰,劍法之犀利,攻勢之淩厲,每招每式都恰好克製在本皇的功伐弱點上,仿佛你所施展出來的每一套劍法,都是為本皇精心準備的一般。”
如若不然,境界修為如此懸殊,縱然她是魔宗宗主昭河,又怎麼可能將他拖住這麼久。
妖皇傲疆手中毒針戾然翻轉,針尖朝著林曦幽瞳狠狠點去!
淬著劇毒的針尖距離她的眼球微毫處堪堪停了下來。
他知曉林曦能夠‘看’到那毒針的威脅,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她連眼睫都沒有顫抖一下,空洞染血的眼瞳微微轉動上揚。
平淡的眼神裡本應看不到任何情緒,可妖皇傲疆依舊能夠感受到她那奚落人的可惡目光。
就像是在麵對著一個使壞‘惡作劇’的頑童一般。
正如林曦自己所言那般,在沒有明確的目的下,她的確話很少,少到即便性命命懸一線了,她都懶得再多說一句。
妖皇傲疆心情憋悶得很,語氣也變得惡狠起來:“聽聞魔族有一至高無上的瞳術,名為魔瞳,能預知看見敵手一切攻擊的同時,甚至還可以通過魔瞳在一瞬間裡演變出完美克製的劍法來。
魔瞳千變萬化,雖為魔族禁術,可著世間不論仙魔兩道,不得不承認的是,大部分的劍術神通,追溯本源,可皆出自此瞳。
便是以問劍聞名天下的天璽劍宗,其中藏經閣內的秘劍之術,絕大部分亦是魔瞳推演出來的劍術演化而來。”
林曦最大的秘密並非是隱藏多年,便是連尹渡風都不曾知曉的魔宗宗主身份。
反而是這魔瞳術,便是她在身為魔宗宗主時期,都不會輕易顯示於人前。
儘管在這六界之中,知曉魔瞳術者少之又少,便是如今當代魔君,怕是也不知曉其術存在。
妖皇被封黃金海數百萬年,知曉人間諸事,也是借了饕宴之力。
他一語道破林曦身上最大的秘密,林曦卻隻是笑笑,仿佛捕捉到了更有趣的秘密一般,說道:“妖皇大人口口聲聲說父帝偏心,視你為恥。
可在我看來,尊駕的父親可當真是疼愛你啊,關於魔瞳的秘密,可是連仙尊祝斬這位父帝長子都不曾知曉呢。”
聽聞此言,妖皇傲疆先是一怔,旋即立馬露出一種仿佛受到了羞辱的表情。
他怒極一把扼住對方的脖子,戾氣十足地反駁道:“你少在這自作聰明了!你以為你身份暴露,今日還有活路可言嗎?!縱然你是魔宗宗主又如何,以人類之身,妄圖修行魔君秘術,瞎了雙眼,那是你應得的報應!”
魔瞳禁術非魔君一脈不得修習,隻因除了魔君血脈者,強行修習此術,眼睛難承魔瞳之威,最先侵蝕的,便是自己的眼睛,終生不複光明。
“魔宗是為魔族庇護不假,可是你修行魔瞳術,這便意味著你有意相爭這魔君之位,當真是不自量力!”
妖皇傲疆眼神森然:“身為魔修,仙道必然無你容身之處,如今魔界已經擇出新君,若是叫這位年輕的魔君陛下知曉你一個外族人偷習魔瞳術,她又豈能容你?”
林曦脖頸被扼,麵色慢慢呈現出窒息的青紫之色,在妖皇傲疆森戾的目光下,她輕描淡寫,聲音嘶啞:“妖皇大人是想收了我?”
妖皇傲疆道:“因你食言之過,本皇失了坐騎,總得需要在你身上討還一二,不若做本皇妖寵如何?”
“以他族之身,修行魔瞳,的確為魔道不容的大不敬之舉,妖皇大人好謀算。”
林曦虛無的眼神猶如實質,落在妖皇傲疆的臉上,仿佛憐憫又仿佛可惜地輕笑了一下。
“可是你又憑何覺得,大不敬者是我,而非這位年輕魔君,又憑何覺得,我沒有資格修行魔瞳。”
那隻並未受過毒針侵染,尚自流淌鮮紅液體的空洞右眼,在這一刻仿佛有著什麼危險的東西填補了進去,然後開始燃燒成一種未知的恐怖之焰。
妖皇傲疆心念一動,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扼著對方脖頸的手腕劇痛。
他低頭一看,林曦不知何時抬起了那隻毒線密布的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骨骼裂斷的聲音響起。
滿麵汙血的纖柔女子在這一刻宛若成了奪命幽冷的厲鬼。
“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我更適合修行魔瞳了。”
她輕笑道:“你方才錯過了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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