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娘看著那銀錠子直唉喲叫喚,急聲道:“這麼沉的銀子,我可找不開啊……”
她看這兩人穿著打扮,也是非富即貴的,便想著結個善緣罷了,反正這花燈也是他們憑自己本事贏去的。
大娘並未見才眼開,為難說道:“二位若實在沒有零錢,那便算了吧……”
“算不得。”雲容自己伸手摘了百裡安方才猜中的那盞花燈,巧的是這盞花燈的形狀也是一隻兔子,兩人手裡一人一隻,看起來就像是成雙成對的一對兔子。
她取了花燈,手指斜斜地拎著兩根細繩,目光打趣道:“放心吧大娘,我夫君有錢。”
風光霽月,定雲止水的道中劍癡,天璽第四劍,清雋出塵如同謫仙般的女子。
此刻卻像是尋常凡塵世俗女子一般,隱晦卻不遮掩地好似在炫耀著自家相公豐厚的財力。
完全不似平日裡她會說的話。
夫君。
成親多年,這可是師姐第一次這般喚他。
喚得竟是比他方才那一聲‘娘子’還要自然,甚至還有幾分小意溫柔。
百裡安怔愣之際,雲容已經拉過他的手,帶著他一同走進人流之中。
雲容一邊走著,一邊提起手裡的兔子花燈,宛若舉杯相碰一般,輕輕撞了撞百裡安手裡的兔子花燈。
紙燈內的燭火輕搖,安靜而美好。
雲容在明亮的萬家燈火裡螓首半垂,唇角輕勾,襯得笑意在夜色裡也是模模糊糊的。
她說:“兔子會因為孤獨而死去,燈會時節,還是叫它們成雙成對的更好。”
過往滿腦子都隻有劍的師姐,可是萬不會從她嘴裡聽到‘成雙成對’這般詞彙。
百裡安內心已經被今夜的師姐衝擊得麻木了。
若是在現實世界之中,細心如他,免不了一番細細分析。
隻是如今他僅剩一縷心火搖曳,思緒如籠燈紗迷霧一般,轉得不慎清明。
加之此場夢境,多為雲容一手主導,雖心中有萬般不解疑惑,可百裡安卻無法深究其中細節。
茫然迷糊之下,隻能順理成章地接受這一切不自然的差異變化。
雲容也沒想著正在苦渡夢殺之劫的百裡安,能夠在這種意識情景混亂的條件下還能夠對她做出過多的回應。
如今能夠與他赴這共賞流河山川,踏青山風光無限之約,已然儘是夢裡的人間,心願得償了。
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有星在夜空之中亮起又暗下,有風在江南裡吹來又蕩去。
有發拂起又揚落,雲容忽感肩頭被一個身體輕輕撞來,帶著夢裡熟悉的體溫以及他身上清透的氣息味道。
十指纏扣的二人之間距離本就很近,百裡安不急不慢湊上來難免避免不了身體的貼近接觸,他舉起手裡被風吹著明滅不定的兔子花燈,宛若做出某種回饋一般,貼近她手裡的兔子花燈相依相靠,不再分離。
他的身高略高雲容半個頭,貼近過來時,唇邊溫熱的氣息正好灑落在她薄白秀小的耳垂間。
“娘子說得極是,那是相思的思。”
百裡安的冠下有碎發低垂,俊秀的麵龐印刻著的是淡淡的笑意。
風起夜色三千明燈起,滿眼跳躍的金芒懸浮在半空中,與這江南小城交織出一幅色彩濃烈的美麗畫卷。
風的味道,夜的顏色,有霧有燈終也有歸人。
雲容被那氣息拂過的耳垂火熱,等來了意想不到的回饋,就仿佛這順其自然的自然小事,不管時隔多久,都好像成為了他一種根深蒂固的,直覺般的習慣。
這讓她心中卻是慢慢湧上來一陣難言的酸意與暖意。
沒有永無反悔的錚錚誓言,千萬年海枯石爛的盟約,卻總是能夠讓她心中生出一朵花來。
高山仰止的劍修啊,終於在這一刻明白了,她也不過是世間愛紅塵愛世間風月的俗人了。
終是駐了足,生發了情愛。
隻是她心中也清楚,如此戀情,不論是對她,還是對百裡安,最終都是無疾而終的。
她借著黃金門之力,來到了有他的世界。
此番夢境渡劫而過,不論是阿嬈還是百裡安醒來之刻,都會知曉她是來自那個已然毀滅的世界。
天道世間法則,終將會毫不留情地將她抹殺。
如今這夢境於百裡安而言,是妄境,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雖心有酸澀,可雲容絕非貪心之人。
若是能以此夢收尾結局,她也不枉再來塵世行走一遍。
渡千劫,曆萬險,過樹穿花,踏遍山河,一切皆是值得的。
歸來是詩,離去是詞,且笑風塵,已得兩紙花燈還有什麼不滿足,亦不再造次了。
“師弟瞧了花燈,可是餓了,要不要來碗櫻桃酪?”
雲容用眼神指了指一家甜品鋪子,眸光明亮。
雲容素來不大愛這種大甜之物,她口味素來清淡,隻是曆年間,她心大,從未深思過師弟素日裡的飲食口味。
她不知他喜甜,喜古董羹這類食物,反而由他日日遷就,隨著她整日青筍小菜,清苦度日,也無半分怨言。
百裡安瞧了一眼,心中依稀記得江南小鎮裡,這櫻桃酪不算當地小食,怎會有人在此擺攤。
而且方才他一路走來,雖未在意,卻也記得好似沒有這家甜品鋪子的。
怎如今像是生了鬼魅似得忽然冒出。
雲容壓根不給百裡安疑惑思考的機會,拉著他便將他帶進了那間露天鋪子裡。
“老板,兩碗櫻桃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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