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那樣混亂凶險的神罰環境裡,她如此高強度地消耗靈力,催生殿中帝君藥甸,亦是極大的負荷。
音無聽林曦言下之意,無不是想要催自己離開,她皺了皺眉,道:“平日裡倒是不知師姐竟還是如此諱疾忌醫的性子,雖說你身上的外傷已經上藥包紮治療。
可師姐身上最為嚴重棘手的還是你的眼傷,妖毒並未拔除,我又如何能夠放心離去?”
林曦雙眼為妖皇傲疆的毒針所傷,侵蝕靈台腦髓的妖毒早已被百裡安以著淨水療愈之力修複,如今隻餘一些淺顯的餘毒未儘,妖毒已不足為患,隻是雙眼到底是被刺傷,被強烈的光線映照過,偶而還是會被刺激得流淌出一些血淚。
看著淒慘,卻也並不是太過嚴重,以自身靈力養些時日,受一些皮肉之痛,便也就養好了。
如此傷勢,給她瞧瞧倒也無妨,隻是她眼中藏有瞳術,若是一旦被察覺……
林曦怕是就得殺人滅口了。
如今頂著殿主正道修士的身份,殺人滅口、殘害同門手足這等子行徑,往日當魔宗宗主時做一做就可以了,現如今,她還是儘量不願多行。
林曦輕歎一聲,正欲尋一個恰當的借口,卻聽小師妹的聲音又沉沉響起:
“九師姐是不是覺得我的請求太過分了些,你眼睛的傷疾已留多年,師姐嘴上不說,想來卻是師姐內心不容觸碰的傷痛,我還這般不知規矩的要求看師姐的眼傷……是不是很惹人厭啊?”
對於莫名其妙就陷入情緒低迷的小師妹,林曦:“……”
她到底不是巧舌如簧的葬心之流,雖說身為魔宗昭河之時,也常玩陰謀詭計的手段,可如今也是做了幾百年的正道仙士。
如今卻發現當年巧言善辯的本事長久不用,大有退步。
心中安慰的陳詞還尚未思量好,自家的小師妹又自顧自地一臉傷神說道:
“縱然師姐不討厭我,其實也是在心裡頭覺得我在宗門之中是多餘的存在吧?”
林曦驚詫了一下,“你在胡說些什麼呢?”
她素日裡鮮少有與同宮之人私下深有交情,縱然這位小師妹性格溫軟,又平易近人,加上年歲最小,凡塵的身世悲苦,是宗主夫人下山雲遊之時,於一處正值瘟病肆虐的小村莊中撿回蒼梧宮的。
來到蒼梧宮的那年也不過豆芽點身高,故此極受宮門之中的師兄師姐們的照顧與喜愛。
便是少年時期,出生優越尊貴正值桀驁不馴時期的尹少宮主,對這位十師姐也多有容量親近。
唯獨林曦,對誰都是一副看似寬和實則疏離的狀態。
音無自幼嘗儘人間冷暖,對於人的情緒掌控又十分敏感,長久下來,林曦那副對她永遠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難免叫她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叫這位九師姐怎樣都難以與她親近起來。
音無越想神色愈發黯然,她緩緩低下頭去:“師姐會不會覺得十藏殿中,我是多餘出來的那一個啊?”
這個問題問得林曦有些懵:“啊,啊?!”
音無兩隻食指無意識地攪動著衣角,將雙唇抿得發白。
緊接著林曦又聽見了那吧嗒吧嗒的熟悉聲音,然後小師妹的嗓音端得極穩,聽不出半點異樣的情緒。
“蒼梧十藏殿,太玄九經,還有天璽十三劍,各有神通本領,可唯獨我的能力屬性與師姐相同,同為療愈師。
師姐音術療愈隻在彈指之間,便可萬傷痊愈,鎮人魂魄不散,而我的古岐殿,雖是種植百草靈藥,可還是需得如凡夫俗子一般,問診把脈,煉藥化丹。
更何況,師姐雖是療愈師,可修為戰鬥力卻也不弱,音律療愈,琴下藏鋒,師姐可攻可守,十分全能。
比起我這樣隻會開爐煉丹的療愈師有用太多,我這樣無用的人,卻能夠與師姐同為療愈係的殿主……實在是有負盛名。”
林曦一時啞然無言。
她在蒼梧宮中,一心隻想當一個閒來彈琴花看半開,酒飲微醉的正道鹹魚,故此行事素來低調,也極少在人前顯示真正的本事。
琴中藏劍雖未有意瞞過同門之人,可這麼多年,她一直有意將自己的境界修為壓得極穩,雖說門中師兄師姐們從來不說。
可實際上肩負宮門重任的青龍殿,也就是大師兄薛晚沉其實對她素來懈怠閒散,不思進取的行徑暗中頗有微詞。
以至於連帶著下頭的師弟師妹們雖不明說,可對她這位九殿主的情感也是憂心無力居多。
卻不曾想,她都鹹魚成這樣了,年歲最幼的小師妹竟對她還有著這種不講道理的崇敬之情。
這種崇敬之情其實大可不必。
在整個宮門之中,她的這位小師妹可比她要招人待見,討人喜歡多了。
林曦沉默半晌,扶額無奈道:“師妹何以會有如此想法,世間修士無數,善攻伐之道者比比皆是,甚至遠勝於療愈師之上。
若是按照數量對比的話,宮門之中修劍的師弟師妹們更是數不勝數,依師妹之言,那這些修劍道的師弟師妹們豈非皆是多餘的了?
我們雖同為療愈師,卻也各有所長,此番若是沒有師妹你,在神罰森林之中,我蒼梧弟子怕也是死傷無數,師妹切莫要輕視自己。”
音無用力搖首,神情沮喪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同門手足在危難之際不丟性命罷了,師姐本事遠在我之上,我是知曉的。
儘管師姐嘴上不說,素日裡又習慣藏拙,可我知曉師姐琴中的那柄劍一養百年,不見其鋒,可若真正試劍下來,怕是連大師兄的青龍劍也不及師姐琴中的無名劍。”
林曦:“……”
這小丫頭何以如此觀察細微?
“神罰森林黃金異雨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操控有意為之,若是任其肆意泛濫,森林之中怕是無一人能夠存活,縱然我醫術再高絕,也無法挽救災劫形勢。
師姐此番在神罰森林之中單獨行動前往回廊天淵,受此重傷,對戰妖皇……我雖不知師姐究竟是如何力挽狂瀾的,卻也明白師姐為了保護我們,犧牲甚大,便是連自己最為心愛的琴都……”
說著,她眸光低垂,滿目自責地看著案上的斷琴,琴中藏鋒之劍亦是空匣不見蹤跡。
吧嗒吧嗒的聲音清脆砸得更緊了些。
“比起師姐為宮門的付出,我簡直就是一個無用的廢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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