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徹底離開她而去。
她茫然地抬起雙手試圖去挽留那顆心臟,可就在這時,禁錮著她腰身的手臂卻帶動著她的身體驀然發力上遊。
九十九好似最後一絲力氣也耗空一般,雙臂頹然鬆落,纖細的手指在冰冷的湖水之中無助地虛虛張合。
意識混沌之際,九十九模湖空洞的胸膛之下,卻似有著什麼溫暖的東西不斷的填補著那個空洞塞了進來,被填補得異常飽滿沉重。
好似在一瞬間虛浮不定的軀殼肉身忽然有了著落一般,終於擁有了真實的重量。
這種真實的感覺讓九十九忽然生出一個電光火石的刹那反應。
他那柄屠殺了千千萬萬個自己的殺戮之劍……何時不見了?
若是想摧毀她的那顆心臟,用劍明顯比用手更為方便。
一個被殺欲掌控而殺失了心的人,是在何時將劍收起來的?
這細微的疑惑剛從心頭升起,就宛若細小的種子飛快生長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真祖邪神那得意、瘋狂、憤怒的聲音在九十九心臟被挖出來又仿佛被無形之物填補飽和的瞬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九十九身體四肢無力張開虛浮著,她神情茫然到近乎麻木,似是不能理解,為何百裡安在掏出她的心臟之後,並未像對待千萬個「自己」那般肢解殘殺。
他此刻的意圖看起來反而更像是……
要將她帶離這片黑暗的湖水領域。
九十九停止了墜落下潛,不斷被百裡安的身體力量提起上浮,直至脫離那片黑暗所覆蓋的深水湖底,頭頂眼前投射而來靠近湖麵方能看見的細碎粼光。
一層隱約的風雪似是從那磷光中如海麵殘骸遠逝而去。
她尋著那微弱的磷光,下意識地抬首望去。
頭頂遍布著詭秘漆黑荊棘的湖麵不知何時被滌蕩乾淨了一般,成了一個平展的湖水鏡麵。
似有天穹倒懸於湖鏡之中,天雲流轉其間,誕生出了無數星辰晝宇,它們散發著閃耀的碎光,仿佛自那無垠的湖麵間橫陳萬裡,墜著流雲舒展逶迤。
向水中的無邊黑暗展示出了一種奢華卻又破碎瘋狂的美感,綻放出一刹那的絢爛。
直至九十九的身體被迫帶著破水而出,那星辰晝宇的碎光竟不似幻覺,追隨著乍破的水珠,閃熠著迷人的光彩破碎四濺。
周圍再也看不見任何荊棘遊走的影子。
破開湖麵上岸之後,九十九伏在了一片寒冰鑄就而成的巨大劍碑之上。
那劍碑斜斜地插鑄在湖麵上,有一端已經沒入湖麵深處,望不見底。
九十九感受到了百裡安就立在她的身邊不遠處,她無力地翻了一個身,就看見百裡安手中握著從她胸膛裡挖出來的那顆屬於自己的心臟。
被注入了欲望苦毒的心臟遍體透出一種詭異的青紫斑痂,每一道斑痂之下都插紮著一根半透明的絲線。
那絲絲縷縷的線條宛若銀色的發絲般垂落於百裡安的手下。
終究是演煉模擬出來的,再如何逼真也並非是真正的肉體凡胎之物。
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此刻能是被捏得皺皺巴巴,離體之後便再無了跳動的氣息,開始發生枯萎頹敗。
正常人的心臟並不會有如此變
化。
九十九仍自認為真祖邪神在操控著百裡安的身體,在用最殘忍惡劣的方式毀去她最重要的東西。
「還給我。」
九十九掙紮起身,奮力死死抱住百裡安的身體,試圖搶奪回來。
百裡安卻是將握著那顆心臟的手臂高高舉起,九十九身體虛弱至極,此刻身上不著寸縷,雙足赤裸地踩在冰鑄的劍碑之上虛弱打滑。
他隻好又伸過一隻手臂,穩穩托摟住她的腰肢,將她抱緊了些。
九十九驀然怔住,她看著百裡安的那雙眼睛,血色退去,恢複了以往清透的澄澈明然。
這個眼神,絕不是邪神能夠所有。
這個家夥他……
那個念頭太過匪夷所思,九十九甚至都不敢去深想確認。
這是百裡安卻已經啟唇張口說道:「你不需要這種東西。」
「還給我!」九十九目光冰冷,充滿了絕望的敵意,仿佛隻會說這三個字。
「已經被汙染得很嚴重了,它沒辦法在用了。」
百裡安態度十分堅定,儘管此刻九十九眼底爆發出來的強烈情緒如欲殺人一般,他高高舉起的手臂沒有半分動搖垂下。
隻見他手掌驀然收攏,在九十九絕望崩潰的目光之下,捏泥巴似地將那顆心臟揉捏得稀爛。
鮮紅發紫的碎肉沿著他的指縫簌簌落下。
九十九前所唯有的失了態,甚至不顧身體間的虛弱,可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失態,也沒有恨極了的歇斯底裡,隻是眼眶泛起了一片寂寞的潮紅,她強撐著身體踮起腳尖,色澤澹薄的唇畔輕啟,狠狠一口咬在了百裡安的下巴上。
她仰著頭,漆黑的眼睛裡映著那凋零碎落的心臟,她並未見過這顆心臟的誕生過程,卻親眼見證了它是如何化為灰儘的。
百裡安吃痛輕嘶一聲,他高舉的那隻手臂終於落下,落在九十九的肩膀上,將她推倒下去。
九十九全無反抗,身體輕軟地瞬勢倒了下去,溫順乖巧得根本就不像她。
隻是柔軟潔白的身軀覆落冰鑄的劍碑,她的體溫一時之間竟是比那玄冰還要冷。
百裡安皺了皺眉,俯眸看著九十九那雙透不出半點光的漆黑眼睛。
他不由抿緊雙唇,一句話也沒有說。
手並攏成刀,鋒利地挖開自己的心臟,切割一半。
血淋淋的畫麵沒有觸動到九十九一絲一毫,她一動不動,宛若失了靈魂的人偶。
直至百裡安將那半顆心臟平穩地放進她的心口之中瞬間,九十九眼眸重重一顫。
緊接著,她便聽到百裡安溫溫的嗓音響起:
「雖然隻有一半,但這顆心臟,至少是真實的。」
「你想要的,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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