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手掌微僵地凝在半空之中,半晌才收回去。
他看著林征頹然跪坐在地上的背影,淡淡說道:“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嗎?”
林征絲毫不領情,轉過半張臉來,儘是遮掩不住的嫌惡之情,提起聲調冷冷諷笑道:
“怎麼,覺得你是覺得幫我付了酒錢為我解困,你就可以代替我父親教訓我不成?”
林征言辭之間皆是冷冷的敵意,說得葉書眼眸慢慢低垂下去。
性情陰鬱的他卻未動怒,將情緒隱忍了下去。
“若我不來,你當真想去背負一條人命不成?”
“你是覺得我離了你,就什麼事兒也辦不成了嗎?”
林征神情戾染,吸了一口氣,直勾勾地看著葉書冷笑道:
“葉書,你少自以為是了,你不過是我林家養的一條家犬!
你身上穿的衣服,口袋裡的靈石錢財,哪一樣不是我林家給你的!
我喝酒,你買單,我打人,你擦屁股,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
若非當年,我父親冒死將你從北方救回來,你覺得你能有像今日這般出風頭的機會嗎?
葉書,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一輩子的!我沒道理要對你感恩戴德。
是你欠我父親母親的,就活該你一輩子為我做牛做馬!活該你……”
林征今夜受得刺激很大,越說越激動,隻是站在一旁圍觀許久的百裡安終於看不下去了,並未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
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握緊的拳頭狠狠地印在林征的臉上。
林征正情緒激烈間,忽覺勁風襲麵,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格擋。
可那拳頭卻快出天際,全然不給人反應的時間,臉上生生受了一擊。
劇痛襲來,鼻梁骨與嘴唇都似要裂開一般,腦子都在那一瞬陷入了混沌。
葉書看著突然竄出來的人影,也是呆了一下。
百裡安站直身體,甩了甩手腕,偏頭看著葉書道:“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不如一拳來得乾淨利落。”
林征臉頰紅腫地趴在地上,口鼻裡不斷有鮮血滴滴答答的淌落在地上,嗡嗡的耳朵裡,隱隱傳來四周圍觀者們的痛快叫好聲。
他撐起身子,怒都:“神經病啊!你憑什麼打人!”
葉書神情微動,還未說話,隻見百裡安又朝著林征的臉上狠狠補了一腳,踹得他毫無還手能力後,再俯身將他一把抓起抗在肩上。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開間包房細說吧。”
葉書眼眸閃爍,點了點頭。
包房內,百裡安將肩上怒罵不止的林征扔在地上,拍了拍手道:“說吧,今夜怎麼鬨成這個鬼樣子?”
“哪裡來不開眼的混賬小子!竟敢把本侯爺當沙包扔!葉書你是瞎的嗎?平日裡的狠勁都哪裡去了!”
林征臉色極為難看,攢緊了滿是戾氣的眉目,就要起身還擊。
隻是當他看到百裡安慢悠悠地將自己臉上的那層假人皮麵具摘下來。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口裡的肆意謾罵聲戛然而止。
他眼底的憤怒也在瞬間轉為了驚訝,失聲道:“司塵兄?!怎麼會是你?!”
百裡安端起案上的一杯冷茶就澆在林征的臉上,道:“冷靜一些了嗎,說說吧,今夜鬨的這一出是怎麼回事?”
看到來著是百裡安,林征眼底的囂張與怒意頓時收斂了起來。
他抹了抹臉上的茶水,尷尬一笑,道:“沒……也沒什麼,就是今天心情不大好,多喝了兩杯。”
百裡安淡淡道:“多喝了兩杯也不至於將人姑娘往死裡逼。”
一下子回想起方才的混賬行為,林征麵上一堵,頓時失了言語。
安靜很久的葉書忽然開口道:“林征喝的酒,有問題。”
林征豁然抬首,看著葉書,眉頭慢慢緊皺起來。
葉書道:“彆看我,你自己的酒量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平日裡灌是三壇子燒刀子都不會醉的你,今日你才喝了幾杯就失智成了這副鬼模樣。
林征,儘管你平日裡都是這副暴躁不講道理的臭德行,可你什麼時候對女人動過手?”
“你說誰臭德行呢?!”林征怒著臉就要爆發。
葉書眼皮一拉,目光銳利:“難道你想說,是你喜歡長安,長安她不喜歡你,你才醉酒失控鬨事的不成?”
“長安?”百裡安抬起下巴,目光詢問。
他記得長安是澤國首都街頭小巷裡的一名賣豆花的啞女。
因身有殘疾,雙親早逝,獨自一人在街頭做小商販營生,時常受到街頭地痞無賴的騷擾與欺負。
林征曾還在那啞女的家門前掛了一塊家徽玉佩,震懾那些街痞。
好像是對那個叫長安的啞女動了心,而且是很認真的那種。
怎麼今日聽起來,葉書好像也與那位叫長安的姑娘頗為相熟。
提及長安,林征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
他如捷豹般撐著身子站起來,道:“司塵兄,但凡是個長眼睛的人,都知曉我對長安有意,葉書是我府上的人,我不知多少次在他麵前提及長安的事,可他卻止口不提他認識長安。
若非我上次在豆花甜水鋪子親眼撞上他們兩人在一起,我甚至都不知他們二人住在一起已經十一年了!”
林征跌跌撞撞地朝葉書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恨恨道:
“你口口聲聲說視我為主,你說我父親因你而死,你心懷愧疚,欠我林家頗深。
為了贖罪,你會一輩子效忠林家,你說你的身體乃至靈魂甚至是每一根頭發絲!都屬於林家!
你會代替我的父親保護我一輩子!
我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相信你的鬼話了!可是你卻在我快要拿你當兄弟看的時候——————”
說到這裡,林征的臉色近乎猙獰,自鼻梁而下的傷口越發恐怖,眼睛泛起了紅光:
“可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轉頭就爬上了我母親的床!
我父親屍骨未寒,頭七未過!你怎麼乾得出來的!
你是怎麼乾得出來這種混賬事的!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我的父親嗎?!”
百裡安見他情緒激動得恨不得殺了葉書,百裡安皺眉扣住他。
林征聲音逐漸哽咽,神情支離破碎儘是受傷的神色:“父親走後,林家聲望自此一落千丈,人走茶涼,我亦嘗遍了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