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沈七郎竟覺悲痛欲絕,他將婷言冰冷的手放好,抬頭目光冷冷地看著臉色蒼白,唇角染血的青枝。
“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青枝艱難地抬起頭來,老向婷言的目光滿是沉痛悲傷。
“我是一名散修,婷兒乃是我幼時戲耍不慎落入山澗之中救下我的一隻狐妖。
我因她入道,資質能力有限,卻救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跌落紅塵。
今日卻撞見她被人如此羞辱,吾拚死也要保她清白。”
沈七郎見他逐漸氣絕,靈台隨之黯淡破裂。
顯然正是以燃魂為代價,才短暫獲得強大的靈力,將那三名仙使殺死,卻未能救回自己心愛的姑娘。
沈七郎內心一陣唏噓。
看著青枝死不瞑目的那雙眼睛,但天生不愛觸碰男人的他並未像對待婷言那般溫柔,將他眼神合上。
無不感慨地說到:“能為自己心愛之人賭上性命,這一點確實值得誇讚。
可你也太自不量力,凡人之軀,如何敢殺仙使。
唉,此番結局但也不壞了,你若還活著,承擔業障的痛苦卻是比死還可怕。”
好在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隻是這豐虛的所作所為,可當真是不得不防啊。
金仙破境,豈在朝夕。
他此番困局怕是還得持續個千八百年的還結束不了。
如此說來,那他要下手的目標,卻是源源不斷地大批量上清仙界的女仙們了。
如此惡賊,竟行事如此猖狂,當真是不將天道律法看在眼底。
沈七郎冷哼一聲,將青枝手裡死死握住的罪證‘邪鼎’收走。
他大袖一拂,空間置換,床榻上的兩人被清風掃過,消失不見。
下一刻,荒郊野嶺的一處小山坡上,土包鼓動,兩個灰頭土臉的腦袋齊齊破土而出。
“哇哈,呸呸呸!!!”
婷言吐出口裡頭的野草,惱怒道:“這沈七郎憐香惜玉的本事是不是用錯地兒了。
人活著的時候不見得有多重視,死了涼透了倒是曉得多此一舉將人給埋了,呸,還埋我一嘴泥。”
青枝拍去身上的泥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極為難得地誇讚了一句:“裝死裝得不錯。”
婷言啐了他一口唾沫:“你裝死的本領也未差勁到哪裡去,老娘當時給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真是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青枝嗯了一聲,然後捂住嘴唇,身子側到一邊吐了起來。
無言的嘲諷讓婷言的臉色變得愈發鐵青。
她看向自夜色中走出來的百裡安,“那邪鼎如此重要的證據,你就這樣交了出去,未免有些不妥。”
青枝擦了擦嘴,道:“那東西留在我們這隻是一個禍端隱患。
但落在君皇乘荒手中,就會成為擊殺金仙豐虛的一柄利劍,公子這一決策,並無任何問題。”
見那個臭屁驕傲的青枝時時刻刻都在吹捧著那少年,婷言好沒氣兒的翻了一個白眼。
百裡安將兩瓶另外裝好的月光酒交給他們二人,道:“今夜你們二人出麵,難免會被豐虛的人盯上。
先去清心那避避風頭吧,這兩瓶酒拿好,對你們的傷勢有幫助的。”
青枝若無其事地接過屬於自己的那一瓶月光酒,也沒有同百裡安客氣,仰頭喝儘。
銀藍色的願力光輝自他脖頸處一路向下蔓延至四肢百骸,充沛的靈力將他身體內部的創傷以著驚人的速度修複著。
燃魂來帶的後遺症也明顯被壓製下去,臉色逐漸好轉。
婷言是在青枝的口中聽說過這月光酒的珍貴意義,但凡加入妖盟著,都會得到一口由願力珠與那滿月酒壺釀造出來的月光酒。
她正式成為妖盟一份子的那一天,亦是有幸從青枝手中得到這一口月光酒。
深知此酒的靈效與神奇之處。
她知曉月光酒釀就極為不易,卻未想到今日百裡安出手如此大方闊綽。
比起青枝自我祭獻燃魂帶來的不可修補創傷,婷言至多是腳腕被折斷,用些簡單的靈藥便能治療好。
哪裡用的了如此大材小用,得整整一瓶月光酒。
百裡安見她遲遲不接,以為她心中有所顧忌。
“你方入妖盟沒有多久,此番事件也本不該由你來調查。
清心急於求成,派你調查此事,害你受人這般欺辱……是我思慮不周,對你不住。”
婷言生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鄭重其事的道歉。
不論是金仙白陽的施舍憐憫,還是白元鐸的討好算計,由始至終婷言都從未被人擺放在一個對等平直的地位對待過。
眼下百裡安這一聲對你不住,不單單僅僅是歉意,甚至還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這倒是一下子搞得她渾身彆扭不自在起來。
背後也像是長著小蟲子一般扭捏著使勁擺著手,一向厚顏無恥的狐妖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心中生起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這讓她生平第一次從彆人手中接受饋贈與好意而感到羞愧與不好意思。
對於采補一百個男人都比不上的那一壺月光酒,利益至上的婷言破天荒的沒有去接。
“那……那個,都是一根螞蚱上的繩子,有什麼好客氣的,都是應該做的。
而且我婷言又不是什麼清白貞潔的良家婦女,以色誘人本就是我的拿手好戲。
談不上什麼欺辱不欺辱的,我與那三人都是花叢老手了,也沒有誰吃誰的虧。”
百裡安道:“若你當真不在意,又怎會用掉棠棣留給你的那根藤枝。”
他將那月光酒放在她的手裡,認真說道:“妖盟之中,沒有色殺這一任務。”
婷言怔怔地借著那壺月光酒,慢慢低下了頭去:“在雲渡山莊,我曾害過你。”
百裡安沒說話,她又接著說道:“我這一生,亦是殺了不少人,害死了不少性命。
那莊園之下的無辜女子嬰兒,都是為我所害,我這一生,從來都不信什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辭,一路走到黑,才是我的宿命。”
百裡安安靜了許久,再開口的時候,言辭間未見任何安慰軟語,隻是平靜訴說道:
“世間對錯正邪,從來都不是三言兩語,一是一非能夠論得清楚的。
妖盟不是佛陀的國度,在這裡渡留之人,也並非個個是好人。
雖然我對你曾經的行為厭惡至深,殺之也不為過。
可在這個世道上,妖魔狩獵活人,活人殺雞宰羊。
雖說一切看似天經地義,可追溯根源,卻也逃不過一個弱肉強食罷了。
即便時至今日,我也無法認同你過往的行為,妖盟更不是屠戮之人改過自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