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身份特殊,怕是不好下手。
殺他之事不可操之過急,可再觀望觀望他的立場,若能兵不血刃的將他拉攏,倒也是番好事。
今日是敵人,保不齊來日可以成為盟友。”
秦慕青不以為然:“娘你是不知曉此子性格有多惡劣,拉攏他不下點血本,可沒那麼容易。”
秦樓笑道:“你的性子,就是太急躁,要知曉在這世上,但凡是人都會有可攻的弱點。
隻要他是謀權求上者,如何還怕難以動搖他的那顆心。”
二人談話間,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秦樓大人,李暉鬥膽求見。”
秦慕青蹙眉:“李總管,午膳休息十分,他怎會找到這來?”
秦樓心下有所意動,麵色收斂,恢複了以往高深莫測的模樣,淡道:“進來吧。”
李總管推門而入,單膝跪下:“見過秦樓大人,秦四姑娘。”
“李總管這時候來尋本官,可是有要緊之事?”
李總管麵帶難色,猶豫試探良久,終於低首開口道:
“秦樓大人,方才送午膳之時,姬公子讓小人給秦樓大人帶一句話。”
秦慕青一聽那個名字就忍不住麵露慍怒之色:
“你是他的狗嗎?他讓你來傳話你便這般不分事宜地來打擾我娘,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
李總管遭受訓斥,也不反駁,隻將頭埋得更低。
秦樓用眼神製止了女兒無禮的言狀,舉止淡然地端起一杯茶水抿著道:
“李總管乃是望歸樓的老人了,於我麵前,不必行此虛禮,起來說話吧?
隻是不知,那位姬公子,有和要緊話,竟需勞煩李總管親自相傳。”
“……姬公子隻讓小人帶一句話。楚館瘦馬總相依。”
咣當!!!!
秦樓手中的熱茶嘩啦一下撒潑在地。
她豁然抬起一雙猩紅的眉眼來,竟是殺氣騰騰,說不出的恐人。
李總管嚇了一跳,心中愈發寒栗。
秦慕青也從未見過自己娘親這般失態,臉色慘白無措地看著她:
“娘……你怎麼了?這話有何不妥嗎?”
秦樓卻仿佛沒有聽見女兒說的話一般,她僵著手,寒著臉地捏過一張帕子。
將身上的茶葉一點點擦拭乾淨,看似冷靜了下來,可眼底的戾氣卻是駭人悚然。
“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李總管眸光閃爍,深藏著不知名的心思,道了一聲是,就此退了下去。
他前腳剛離開屋子,秦樓就寒著一張臉起身將桌子豁然掀開。
沒有人能夠體會得了她現在的心情,一種無端被愚弄的感覺簡直令人狂躁不堪。
她像是一隻失控的母獸,目光猩紅,麵容扭曲,全然不見了教導秦慕青時的從容睿智。
她在屋裡頭來回踱步,哢嚓哢嚓地咬著手指頭,在秦慕青驚恐的目光下,她像是被攝住了魂魄一般,自言自語著。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姬昔年究竟是什麼人?!”
“他怎麼會知道的!他怎麼會知道我做過瘦馬的!
知道這件事的老人都死了!都死了!
當年的痕跡也抹除得乾乾淨淨,他怎麼還查得到?!”
聽到瘦馬二字,秦慕青也激動了起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尖聲叫道:
“娘!什麼叫你做過瘦馬?!你是秦家的二小姐,怎麼可能是瘦馬?!”
秦樓披頭散發瘋癲撞,將自己的大拇指都咬出血了。
見此,秦慕青手忙腳亂端起一壺冷茶,淋頭澆在他的頭上,大聲吼道:
“娘,你冷靜一點,這種時候,你若被他逼瘋了,豈不是正中敵人下懷!”
秦樓被淋了一個透心涼,滾滾的水珠順著她額頭劃過眉眼之際,那雙眼睛裡的目光,愈發陰鬱暗邃。
她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語出驚人道:
“我本是澤國前朝罪臣之女,發配流放做了秦樓楚館裡的瘦馬。
後幾番經手,最終流轉於秦家,為秦家老祖供完享用。
我心有不甘,每日傾心侍奉之餘,總是會哄著秦家老祖授我幾道修行的心法口訣。
漸漸地靈根初顯,修行有道,這才得以老祖重用,悉心教導。
我修煉有成,老祖將我指給秦義為妻,縱然他對我百般喜愛,嗬護備至,但終究介懷於我是瘦馬出身,曾為千人嘗,萬人騎。
他從不屑帶我去人前走動,所以對於外界,極少人知曉,我是他秦義之妻。”
秦慕青聽到這裡,內心撼動不知,雙眸大睜,仿佛聽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
“秦義舅舅……他不是秦家大少爺,不是娘親你的血緣兄長嗎?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秦樓目光定定地看著她,語破天驚:“他是你的生生父親!”
秦慕青天靈蓋仿佛轟的一聲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失了言語。
秦樓麵色冷冷地拭去臉上的水珠子,道:“再到後來,我結識了方佑,他貴為十方城城主,地位比之秦家老祖,隻高不低。
他對我青睞有加,欣賞我的手段與能力,秦家有意借著我這條線,搭上十方城這個龐然大物,何不歡喜相送?
索性知道我是秦義之妻的人不多,後又紛紛遭遇滅口,風聲瞞得嚴嚴實實。
而秦家老祖,賜名我秦樓,是以秦義二妹的身份上的族譜。”
秦慕青臉色慘白,一時間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秦樓楚館,楚館瘦馬總相依……
方城主雖性情溫和,但他眼底從來都揉不得半點沙子。
若是……若是他知曉了娘親你其實並非未亡人……”
那下場,簡直不敢想象!
秦樓麵容陰狠寡毒:“當年之事,是由秦家老祖出麵解決的,痕跡處理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半分把柄,可他是如何查出來的。”
“這姬昔年與秦義,都斷不能再留了。”
秦慕青心頭寒顫一驚,隻那一個瞬間,幾乎是毛骨悚然:“娘,秦義舅舅也就罷了。
可那姬昔年,你方才不是說他乃是天上仙君嗎?我們區區一介凡修,怎可弑仙?”
“借刀殺人的本事阿娘沒教過你嗎?
可還記得海神祭那日,那小子可是冒天下之大不諱得罪了金仙豐虛。
任憑他是什麼仙君,若能得金仙出手,必滅他與無形之中。
那小子的軟肋是中幽女帝,我便就從這方麵下手,他不得不死!”
“可是阿娘,你要殺死姬昔年滅口也就罷了,為何要連秦義……舅舅也一起……”
秦樓沉默了一瞬,隨著天光斜升,陰冷的瞳光自他眼簾黑暗處一點點地露出影子來。
她幽幽說道:“你方才說得不錯,方佑他眼底容不得半點沙子,我需得做好兩手準備。
若一旦事發,他會看在我殺了秦義的份上,看到我的誠心,不會過分計較,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秦慕青遍體寒涼,心頭一時隻覺古怪,卻又具體說不出究竟哪裡古怪。
她前腳方從那姬昔年的房間裡出來,他便讓李總管傳來這麼一句話,逼得娘親仿佛要走上絕路一般。
甚至連自己昔日的結發之人都要冷酷除去。
年少往昔尚且難查,如今知曉身後事,才恍然明白,為何娘親看待舅舅的目光用於常人不同。
那分明就是在看自己心愛之人的目光。
可如今,竟是被逼得要手弑親夫的地步。
這乍一看,是娘親下了狠毒之心,欲除後患。
可冷靜細想下來,娘親若殺死了秦義……舅舅。
在求得方佑城主這邊的安穩同時,亦是得罪了秦家,無異於自斬一臂。
他什麼都沒有做。
卻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讓娘親和秦家就此決裂,再無轉圜之機。
此人心思,當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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