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湛湛,天穹如洗。
千刃高的海麵終於奔騰重歸大海之中,成群的海魚在沙岸間胡亂蹦彈著。
一道身影破海而出,紫衣飄袂,大袖招搖,憑身獨立於城頭之上,深深低垂的目光好似睥睨一切。
見到那人身姿,方佑忙低下頭去,見禮道:“豐虛大人……”
還未抬起頭來,海麵之上再次破開一道人影。
百裡安足踏劍光,凜然立於海麵之上,遙遙的目光帶著微嘲的神色:
“金仙豐虛,這便是你選的戰場?”
見百裡安那一身殺氣凜然,鋒芒畢露的樣子,城中人們麵色不由大變,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來參與少城主郎婿的太玄弟子,竟是要挑戰金仙豐虛?
他這是瘋了嗎?
哪怕這位姬昔年,光是憑借太玄九經主的親傳大弟子這一身份,便可縱橫四方。
加之入十方城來,不論是在夜宴之上,以氣場鎮壓眾多仙君。
還是在海神祭上覺醒那傳說中的六道神符,都乃驚世之舉。
當得起年輕一代的‘天才’二字。
可他眼下是在向誰發起挑戰?
又是將手裡的劍,對準了誰?
那可是金仙豐虛?
在上古時期便已經正式進階仙位,在這諸天神佛之中,他亦是極為古老強大的存在。
甚至就連那隻存在於道典記述中的焚海之戰,也是他金仙豐虛為主戰場的重要戰役之一。
幫助了仙尊祝斬驅逐屍魔一族,封印屍王將臣,甚至將那十五位屍魔王族成功擒拿俘獲。
於烈陽之下,暴曬而亡,取來屍珠。
這對屍魔一族尤其是王族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便是在豐虛的金仙殿中,此刻都收藏著仙尊祝斬賜予的屍魔王族死後的兩枚屍珠,四顆獠牙,作為勝利榮耀的戰利品。
當年參與焚海之戰的仙族何止千萬之眾,焚海之戰,令那盛世璀璨的仙佛皆如流星般凋零,當時追隨仙尊參與征戰活下來的仙人少之又少,隻餘八位。
皆誥封金仙。
其一便是金仙豐虛。
雖而後漫長歲月中,亦有授封金仙無數,可始終占據金仙一眾主導不可撼動地位的,隻有這八位金仙:
古方真人、豐虛、朔鬥、吟風、炎吾、霖殤曲、金烏九子、禦山行。
這八位金仙,雖當以金烏九子最強,但金仙豐虛的實力也絕不至於落於中遊。
要知曉,人間問鼎巔峰的三位存在,卻也不過是千年渡劫仙人。
若不抱著付出代價施展出像強點劍宮這樣的逆天手段,根本與其沒有一戰之力。
便是太玄宗宗主蘇觀海到此,也不敢隨隨便便與金仙豐虛起衝突。
他區區一個太玄九經主的弟子,憑什麼,又有什麼資格向他拔劍?!
他這種行為,不僅僅是在自己找死,更是在為太玄宗增添巨大的麻煩。
方佑城主也顯然沒有想到,這位太玄弟子竟然為了中幽女帝能夠拚命失智到這般地步。
竟是連身份與體麵都不顧了,自不量力地膽敢公然挑戰金仙豐虛。
而且看那殺氣逼人的眼神,顯然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他不由看向人群之中太玄宗弟子圍聚的方向,果然見到那位風姿綽約的太玄宗主夫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冰冷的目光看向那少年身上時,帶著明顯的憤恨之意。
顯然對於那少年擅自主張的行為,感到極不滿意。
李半生臉色異常蒼白,她回首眼帶厲色地看著太玄九經主溫含薇,將聲音壓得極低,責怪道:
“你性情像來孤僻,極不好與人相處,近日卻是不聲不響直接收了這麼一個男弟子。
含薇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已知曉此子的身份來曆了?!”
她可未忘記,兩百年前,那小子住在南澤三的那段時間裡,可沒少往她的竹林裡跑。
二人之間的情誼,可是連當時有心撮合阿靖與這小子的蘇觀海都有了一絲憂慮的情緒。
對於宗主夫人的發問,溫含薇自是不敢有所欺瞞,道:“是,夫人。”
隻是心中不解,宗主夫人是何時看破了百裡安身份的?
李半生不由自主地緊緊握手,神色不由愈發淩厲冰冷:
“糊塗至極!此子兩百年前死於我南澤山,本有心懷極大的怨氣。
他此番假意說服你為他編造一個太玄弟子的身份,便是為了等這一良機。
他幾次三番主動挑釁激怒金仙豐虛,而今更是直接自不量力地當著眾目睽睽之下向他發出挑戰,便是想惹下這禍事,將火往我太玄宗上引!”
聽著這話,一隻低低垂首的溫含薇忽抬起了眉目,仿佛第一次認識李半生一般。
宗主夫人性情素來溫和,明辨是非,今日不知為何,對於百裡安的言辭評價竟是如此極端武斷。
也不知百裡安做了怎樣過分的事,竟是能夠將夫人對他往昔的好感敗得一乾二淨。
到底他的死與夫人有直接關係,往日夫人談及他時,言語之間皆是懊悔愧疚。
何以今日再談及時,言辭之間皆是滿滿的怨恨?
“夫人,弟子未上報宗主,私授宗鈴,皆是弟子之錯,弟子願為此領受責罰。
隻是百裡安是吾摯友,他有請求,吾當助他一臂之力,對於此事,弟子不悔。
至於夫人說他是心懷怨懟之人,有心報複我太玄宗。
溫含薇敢以性命為起擔保,他絕非睚眥必報之人。
今日他忽向金仙豐虛發起挑戰,溫含薇亦是相信其中必有隱情。
夫人莫不是忘了,當日海神祭上,是金仙豐虛先仗勢欺人,借著身份欲對百裡安覺醒的六道神符行強取豪奪之事嗎?
後又對嬴姬娘娘言辭多有輕佻調戲,想來正是因為如此,才積怨已深,與夫人所說的怨恨報複,想來並無乾係。”
李半生冷哼一聲,心道這小子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迷了自己的女兒不說,竟還能讓性情最是孤僻不願與人多打交道的溫含薇也對他百般維護。
今日這一席為他辯解開脫的話,怕是比他往年山中一整年加起來的話還要多。
她冷哼一聲,心中愈發不平:
“屍魔本就乃是六界禁忌,你非但未能秉承劍仙之責,除魔衛道,反而將他招惹至我太玄名下。待事畢,你自是免不了一場戒罰。”
溫含薇心說,我隻不過為了方便小安入城,這才將他招惹至了太玄名下。
而您也不看看您家閨女,她這是沒機會。
若是有機會,怕是恨不得直接將他給招惹到南澤山少宗主閨房裡去。
在授予百裡安宗鈴時,溫含薇就做好了受罰的準備,心中並無任何想法,隻淡淡應聲道:“是,夫人。”
李半生正在心中思量著解決這個麻煩的對策,她眼角視線裡忽然飄飛過一個極快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