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轟隆隆的門啟之聲裡,巨大的門縫自重漸漸透入微茫的青白光線。
海麵上的寒意愈發濃重了些,耳畔清籟之音如鼓,如鬆濤陣陣,魂香冥冥。
豐虛滿眼藏不住的激動,急步匆匆地來到那白銀門前。
似是嫌開門的速度還不夠快,迫不及待地想要用雙手去將那扇門奮力推開。
可身體還未能夠靠近那白銀門,海麵之上再度席卷起了一陣驟風。
風息裡裹著極寒之意,海麵之上的霜意驟濃,吹起一陣陣緋色的霜塵。
如風暴一般吹卷撲打在沉重的門上,竟是宛若積雪般凝出一層層厚厚如血晶般的凍冰。
豐虛自亂風中勉強睜開雙眼,眼瞳顫抖戰栗地看著一寸寸結出血色霜冰的白銀門。
在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下,竟隻微微開啟一縫,便已停止了運作。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瘋了一般地撲過去,用拳頭捶打白銀門表層厚厚的血冰。
這時,豐虛身後傳來龍魚鯨瀕死的慘叫聲。
隨即濕鹹冰冷的海風吹卷而來,他隻覺遍體肌膚悚然,根根寒毛倒豎而起。
豐虛不禁緩緩轉過身去,隻見墨藍色的海麵之上,慢慢淹暈開大片大片的紅。
前不久還在海中暢遊不可一世的龍魚鯨,此刻卻已經翻起了死魚眼,倒在冰麵上四肢痙攣般的使勁蜷縮抽搐不已。
他光頭上覆蓋著的那一層堅硬如鐵的漆黑鱗片如魚的腮不斷張合收縮,顯然是龍魚鯨瀕死之時,獨有的表現狀態。
百裡安麵無表情地立在他身邊一側,袖口被鮮血染得濕濡一片,正滴滴答答被風吹落成串串血珠。
有厚重的雲氣緩緩爬上他的頭頂,海霧夾雜著血色的輕羽在腳下縈繞。
他身姿挺拔的立在煙氣裡,手裡頭捏著一截長長的龍筋,正是從龍魚鯨的頸後抽出來的,長長一截拎繞在腕間,正鮮血淋漓地一路蜿蜒至靴邊。
這副形容,看得豐虛嘴角抽搐不已。
冰麵之下,傳來類似於成群的魚類在海水之中同遊的聲音。
那些聲音距離他們的腳麵極近,通過靴底那沉嗡的震動頻率。
可以感知到海水之中那些快速遊動的東西,數量十分驚人。
這裡是無人觸及的西北海深域,能夠在這片海域中遊蕩存活的,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尋常魚類。
百裡安抬腿將龍魚鯨踢得翻了一個身子,龍魚鯨身下倒著的冰麵忽然散開幾圈漣漪。
一隻隻蒼白的長手從漣漪中伸出來,手臂沒骨頭似地一圈圈將龍魚鯨的身體包裹其中,然後拖入深海裡去。
冰層之下,沉悶隆隆的遊動聲音變得愈發急促,像是無數魚類在水底貪婪瘋狂的爭奪食物。
百裡安緩緩蹲下身子,將手裡頭滴著血的龍筋遞送出去。
然後一隻海妖伸出蒼白的手接過那龍鯨,在海水了細細洗淨後,再畢恭畢敬地送還給他。
豐虛遍體寒涼,看著百裡安周身縈繞的血色飛羽,眼神陰冷道:
“這……這是魔界第六河,血羽。你操控這片海域的海妖,竟是將龍魚鯨給分食了。”
百裡安不答話,隻是站起身來,朝著虛空隨手輕抬,煙霧之中的血色輕羽如蒲公英般吹散開來。
凝聚化出屍珠後,百裡安此刻不僅僅是黑暗血力強大提高了,甚至對血羽河的操控力也更加得心應手。
在他的意念感知力下,方圓百裡的海妖,都可應召而來。
百裡安目光平靜地看向豐虛:“白銀門已經出世,豐虛,你覺得你還可以活多久?”
豐虛一怔,這才想起來在千魂陵時,百裡安發出的那個預言。
他目光側移,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為那層厚厚血冰凍結封住的白銀門,深吸一口氣,道:
“事已至此,本座不得不承認,你小子的確很有手段,也很有本事。
本座百思不得其解,白銀門儘管是作為九門之中,危險性最小的一扇門,可它終歸是六道禁忌的不可知之門。
以你如今的修為,在白銀門的氣息麵前,你仍舊能夠不受其絲毫影響,更讓本座覺得可怕的是……”
豐虛抬起那隻血紅的獨目,定定地看著百裡安:
“你的禦水之力似乎有些不同尋常,能夠凝水成冰不說,甚至還可以將白銀門冰封難啟,這份禦水之力……”
豐虛眼眸慢慢眯起:“似乎隱含上尊仙者的神聖之力,你乃凡族出身,如今又已成屍魔之力,何以來的如此盜神之力?”
百裡安看向豐虛的平靜目光裡,隱含純粹的殺意:“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豐虛神情警惕地倒退兩步,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來:
“其實說到底,你我二人之間,還沒有到苦仇深恨的地步,事到如今……”
話尚未說完,豐虛就被百裡安的輕笑聲所打斷,“豐虛,你這是在變相的求饒嗎?”
豐虛神情一滯,麵上卻不見任何羞辱的惱色,也虧得在那極端的渴血欲望下,還能維持如此冷靜的眼神。
“事已至此,白銀門就在本座的身後,你可知六道不容屍魔者。
你如今雖看似強大,可你的存在,卻隻會給你的父親母親帶來莫大的麻煩。
本座雖說對中幽女帝有過覬覦之心,但是說到底也並未真正得手。
若你願與本座了拭恩仇,本座願意與你結下昆弟之好,共享這永生之門。”
見百裡安不語,豐虛整理了下心中的說辭,又繼續道:
“天地法相,萬物帝聽。你以為近日來本座魔墮,你結屍珠,這一切還能瞞得了天上那位不成?
裁決權杖的主人談光君已死,君皇乘荒又在十方城內發生了這樣的禍事。
即便仙尊祝斬再如何身居高位,不理世俗之事,你的身份終將暴露。
若是你選擇與本座合作,同享此門,如此一來,你我二人之間便擁有著兩座門的力量。
你我一起入門,殺光北辰伏元的後裔,拿下白銀門,從此脫離五行六道,自此無拘無束,豈不快哉!”
百裡安見他一改囂張常態,極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試圖說服自己,不由低眸笑了笑,道:“聽起來似乎是這麼一個道理……”
豐虛眼眸大亮,忍不住上前兩步:“如此!那我們……”
“隻可惜啊……”百裡安麵上笑容不變,搖著頭道:“我說過你所渴望的永生,我會讓你可望不可即,我會毀給你看。
我既然說了要殺死你,就一定會貫徹到底。豐虛,你做了太久的仙,太不了解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