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海怕是這一輩子都沒想到,自己竟還有一日,會正麵受到胥堰的鞘中萬劍一擊。
當頭為那劍殺陣正麵轟中的昝海發出一聲慘然的叫聲,自雲端降落了下去。
胥堰一臉驚訝,顯然也未想到竟會誤傷同伴。
他再拍劍鞘,劍陣歸鞘,目光深然地看著百裡安。
“屍魔種族天賦,吞噬之力?”
百裡安輕笑道:“好眼力。”
胥堰目光流轉,拇指輕輕摩挲劍鞘間的紋路,古樸劍鞘之中,儘是蓄勢待發的森森劍意。
“王族屍魔覺醒種族天賦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胥堰目光低垂,落在百裡安左手那柄血槍上,嘴唇輕掀。
“但將兩種種族天賦融為一體疊加使用的,本仙還是頭一回見。”
昝海到底是一名合神境的白仙,雖為這萬劍陣正麵擊中,滿身狼狽跌落雲端。
但很快又將氣息穩定下來,足踏青罡,殘影陣陣,身法掠掠,氣急敗壞地追趕上來:
“胥堰,我看你這劍修得才是不倫不類!”
“吵什麼?堂堂白仙,竟連一名渡劫境的屍魔都拿捏不得,還有臉麵在此內訌?”
說話的是四仙之中,唯一不注重駐顏外貌的白仙壽奉。
他一副蒼朽老態模樣,麵上皮膚鬆弛,薄薄的一層皮下可見瑩瑩清透的天成仙骨。
他十根手指於胸前連動,在眨眼之間,便結出了數兩道上古手印。
一道手印大成,百裡安頭頂橫空出現一座巨大山嶽大穀。
一印,搬山!
第二道手印緊隨圓滿,百裡安足下浩蕩雲穹,變作一汪碧波藍海。
二印,移海!
這是真正的仙人神通,白仙術法,天地大能之手段!
這山嶽大海,並非是天地法相,而是真正實質的人間山嶽與川澤,為他以逆天浩蕩的道術,搬山移海於此!
罡風席席,仙人衣袂飄飄!
“填海!”隨著他雙掌合十,浩浩正氣衝九霄,山嶽紫氣東來,化為天橋直灌雲霄九天之上。
他以紫氣借天機,九清靈澤入山來。
紫氣青玄,將那座山嶽描繪臨摹得愈發巍峨雄壯。
二氣之色交織如龍蛇筆觸,精妙地繪光繪影,頃刻間組成了一幅波瀾壯闊的雄嶽山河圖。
墜山,填海!
山脈如龍,其勢雄雄!
一山可填海,更莫呼山海之中那一具渺小的屍魔身影。
轟隆一聲巨響,鶿鳥那雙遮天蔽月的羽翼消失於雲流之中,山嶽與滄海抿合為一線!
萬籟具靜如死!
就連那快速流動的雲層,都宛若時光凍結般凝死不動了。
劍仙胥堰眼眸含笑微眯,忍不住撫掌稱讚道:“百年不見,壽奉兄的山海術當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啊,竟能引動天地之力,搬凡山,搭天橋,結靈路,禦山填海,可謂大神通也!”
白仙壽奉一撫胡須,他一貫沉穩,麵上未表露出任何受用的神態。
隻是歎息道:“隻可惜這樣一來,原本應供奉在金仙殿中的那兩枚屍珠,難以回收了。”
昝海忍不住笑道:“王族屍珠,與我仙輩中人,本無大用,不過是當做戰利品用以收藏罷了,毀了倒也無甚可惜的,畢竟不過是件死物。
但此子不同,他可是屍魔一族的第十七位王族,屍王將臣為之封印了也不惜自損命格也要創造出來的後裔,若是放其成長做大,未來必成大禍!
如今壽奉兄一手山河術,倒也是為仙尊劫難,永除後患了。”
壽奉一向崇尚仙尊祝斬,對其命令,無所不從,隻想十全十美地將之完成做好。
原本神態還有些凝重緊張,如今聽他這般說道,麵色稍緩下來。
誰料下一刻,一縷劍光筆直亮成一道極長的白線。
將那那座填海的巍峨山嶽從中間一分為二,切開一條筆直而鋒利的巨大豁口。
飛泉流瀑,亂雲飛渡,劍氣橫秋!
白仙奉壽身軀微震,雙眸微瞠,一雙手掌心驟然深深裂開一道見骨森森的巨大切口,掌心鮮血如泉噴濺而出。
他皺起眉頭,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拳,雙眸冷沉地看過去。
隻見碎石滾滾間,百裡安持劍於頂,臉色慘白,一身靈力湧動如泉,七道靈力節點瘋狂閃爍,如崩如裂。
奉壽將鮮血流淌如河的雙拳垂藏於大袖之中,眼底燃起紫電青霜,戰意大起!
偏就在這時,一隻著了粉色大袖的手臂攔於他的身前。
奉壽眼中戰意凝住,神情不解地看著白仙譚元思:“兄長?!”
譚元思是四仙之中年紀最長,打扮卻是最為花哨的一位。
他著一身桃花紗衣,眉清目秀,少年骨相,眉眼彎彎。
天生一張笑臉,一身靈氣似敢於天齊,唯有那一雙目光凝練,似含玄玄五瓣花開之意,深深凝視著百裡安,竟叫人不自覺地隱晦察覺到幾分寒涼入骨的危機。
比起餘下那三仙手中所拿著的品相不凡的仙器,他手裡隻提著一根不顯靈力,造型普通老舊的竹筆。
可就是這樣一隻普普通通的竹筆,配上他那一身惹眼騷氣的桃花衫子,卻有種說不出的溫雅多情。
譚元思看著百裡安手中高舉於頂的天策鈞山,雙瞳之中的五瓣花色搖曳綻放開來,似有一縷異光快速閃爍過去。
他的語氣輕揚,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天策鈞山劍竟落在了你的手中……”
當他目光落在天策鈞山劍上那道明亮閃爍的完整銘文上時,眼底的異色更深了些:
“而且看這情形,此劍竟已認你為主?”
不知為何,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百裡安感覺到他原本淡泊如湖的心緒,無端起了一抹極為強烈的敵意。
這抹敵意與立場無關,亦於仙尊下達的誅殺令無關。
而似乎……是與他手裡的這把劍有著莫大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