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人獨自忍受這些。
整整一夜,他疼得睡不著。
父親沒有為他出氣,反之,宗門裡的那些欺負他的人,不知從何招來一隻陰鬼,自己偷偷吸了陰鬼的陰氣,導致陰氣入體,氣血受損。
然後跑到百裡羽的跟前,說是與他交手比武的時候不小心傷了少主,百般道歉換來的是少主事後報複,竟然驅鬼害人。
如此可笑的苦肉計,百裡羽竟然信了。
那時候的百裡安根本還不會馭鬼之術,卻被自己的父親拖到宗門前,當著全宗的麵,脫去上衣鞭打三十。
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兒子身上的傷勢與繃帶,繃帶之上還有未乾的血跡,甚至還能夠看到笨拙的處理傷口方式很不得當,甚至連許多地方都沒有包紮到。
可他仍是毫不留情,一鞭不少!
百裡安其實隻是修行天賦不好,但身體一直都很健康。
在那三十鞭以後,他便落下了病根,一道寒暑交替的季節裡,他總是會小病或是大病一場。
從此以後,他便深知,靠人不如靠己。
吃過一次大虧的百裡安很害怕,害怕父親的鞭子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宗門內的弟子卻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他。
沒有人一生下來便會精於算計。
為了不那麼痛的活下去,百裡安學會了深思多想,一步三算。
每日小心翼翼的盤算著這樣避開同門的拳頭,父親的責罵與鞭子,還要這一切都不被母親察覺。
多年的習慣導致了他如今的性子。
他不是生來的心智如妖,聰明絕頂。
隻是太怕疼了,聰明一點的話,就可以避開很多疼楚。
可是為什麼?
現在他像一隻狗一樣的趴在父親的腳下,好似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好痛!
好痛!
還是好痛啊!
以為自己能夠忍住的淚水卻是不爭氣失控的自眼眶中緩緩落下,視線被淚水模糊。
他看著父親,聲音哽咽委屈得好似當年第一次被人欺負去找父親訴苦的模樣。
他帶著一絲顫音緩緩開口道:“好累啊父親……真的好累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做你的兒子了,因為……真的真的……太痛了。”
擅長忍受疼痛的人,不代表著不怕痛,感覺不到痛。
忍到了極致,沒有歇斯底裡,隻有死灰般的落敗。
就像在遙遙無期的苦海之中漂泊了十六年,卻仍然沒有看到彼岸。
百裡羽冷如雕塑的臉驟然一滯,堅固不可摧毀的道心之中仿佛刺入了一根針。
刺得不深,卻怎麼也拔不出來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
那雙冷厲狹長的眸子微微張開,他語調之中的冷意在無形之中淡去了幾分。
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他此刻的語調之中待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顯然他沒有能夠料想到,自己居然會從兒子的口中聽到這麼突然的一句話。
更重要的是,他說這話時……很認真!
該死!
他在不安什麼!
百裡羽麵色不再泛冷,反而有些難看。
百裡安重新埋首,不再說話,也不再去看父親一眼。
蘇觀海一手托著蘇靖,一麵緩步走至百裡安的身側,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微顯怔楞呆滯的百裡羽。
他緩緩說道:“這是第三遍,我說了,內人已經做好了晚膳,若是在不回去,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百裡兄早已達劍心通明境界,是為千年仙人的辟穀之體,就不留百裡兄吃飯了,告辭。”
說著,他看似客套實則隱含怒火的輕輕拂袖,將百裡安的身體輕柔托起。
腳下頓時踩出一道火蓮,帶著百裡安以及蘇靖就要遁去。
“等等,百裡安。”鄭司閻臉色一變。
眼見自己的獵物就要被蘇觀海帶走,這若是被他帶上太玄宗,怕是得被那對強大的父妻聯手保護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夠對他再下手。
蘇觀海腳下的火蓮仍在升騰,顯然不想再聽鄭司閻的廢話,他淡淡側目,冷笑道:“太原鬼門嗎?”
那冷笑不禁讓鄭司閻心中發麻。
無人注意到鄭司閻腳下的影子微微一動,好似被光影搖晃一般,晃得極其微弱,無人察覺。
鄭司閻神色微變,聽到影子內那唯有他一人聽見的傳音,他頓時心中大定,隨即麵色微笑道:“蘇宗主誤會了,接下來晚輩要說的話,是為了你女兒蘇靖好。”
鄭司閻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昏迷的蘇靖,嘴角不動聲色的抽了抽,心想這小黑炭妞,長得其貌不揚的穿一身男裝,老子還以為是個男的。
感情原來是個女的……
蘇觀海眉頭大皺。
百裡安亦是指尖微動,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蘇靖,好似想起了什麼,神色微微複雜。
鄭司閻麵上不動聲色道:“百裡安,我知曉你喜歡蒼梧宮宮主之女尹白霜,但是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你與她之間是不可能的,你肯定不知曉,她的父親已經將她許配給我。”
百裡安心頭又是一痛,但痛得不是很明顯,他眼眶之中的淚水已經風乾,緩緩抬首看著鄭司閻認真道:“隻要她沒有點頭同意,你與她之間的婚約便不算成立。”
百裡安與他父親不同,一旦被自己所珍視的人,心中的信任便會毫無保留的交給對方。
隻要尹白霜沒有親自站在他的麵前,親口對他說她不再喜歡他了,要嫁給彆人,他便不會死心。
哪怕自己如父親所說,他平庸無能,難堪重任,縱然他弱小得滿身血汙泥濘,被人欺壓跪倒在地,他也絕不放手。
正如他當初對她許下的承諾一般。
她若是被人搶走,那他便傾儘所有的再將她奪回了!
鄭司閻被他那平靜卻無比堅定的眼神深深刺痛內心,袖子中的拳頭緊了又鬆,隨即他麵上掛著無謂的輕鬆笑容:“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與白霜早已有過約定,看誰先破鏡開元,若她先我一步破鏡開元下山,婚約一事,我止口不再提及,但反之……”
他的笑容忽然變得詭異起來:“我若先開元,她便答應嫁給我,她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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