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姬看戲的趣意目光下,百裡安頭皮一陣發麻。
尹白霜早在仙陵城便是知曉李酒酒與他之間的事,當初九焚穀時,她口口聲聲說著當時已經足夠坦誠,交心以待。
她亦歡喜不在意。
這女人果然是嘴上說一套,心裡想一套的。
這近日以來,先遇雲容,再遇酒酒,這尹少宮主的瘋性斂是斂了。
可整個人就像是甩著身上軟刺的小刺蝟,時不時地都要上去招惹兩下。
果真,吃醋是女人的天性。
在座眾人,亦是一頭霧水。
從入雲渡山莊到現在,那位離合宗的少主同這位姑娘由始至終從未說過一句話。
這冷不丁的怎就如此熟絡地主動聊談了起來。
話題還如此……萬金油的尷尬。
姑娘你頂著這樣一張絕倫的麵皮子來尬誇。
那離合宗的酒酒姑娘在你麵前至多稱得上是小家碧玉。
虧得你還能夠一臉真誠言辭懇切地說出這番話來。
這換做一般情況,倒是不免讓眾人覺得這姑娘今夜在此,是有意刁難嘲諷李酒酒的。
可奇怪的現象是,她言辭之間聽不出任何陰陽怪氣兒的調調。
甚至看不出來有一絲半點同酒酒姑娘針鋒相對的意味。
反而那一身的壓迫感,若有若無地朝著他身邊的男子鎮壓過去。
李酒酒也是傻眼,看著端著酒杯坐立不安的青年男子,心中大呼你搞什麼鬼。
咱們壓根就不認識吧,作甚這般心虛?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奶奶同你有一腿完了後你家小娘子來捉奸狗男女秋後算賬來的呢!
不過還好,在這種情況下。
但凡聰明一點的男人,都不會順著那姑娘的問話往下誇。
隻需適當反駁一二,來表示對她的不屑一顧,便可化解這場尷尬。
“嗯……你說得有理極是,酒酒姑娘古道熱腸,心地善良,自有俠義之風卻又不失天真純良,實屬人間難得。”
他竟然還舉一反三地誇起來了。
李酒酒差點沒溜到桌子地下去。
眾人驚歎不已,這人竟敢當著小娘子的麵去誇彆人,這膽量,屬實佩服。
尹白霜盈盈笑著,目光裡卻已有了秋霜刃雪之意。
百裡安傾身過去,換去她桌前的冷酒,為她斟滿一輩溫好的暖酒,低聲輕語道:“可你,是我的人間理想。”
尹白霜這才頷起首來,目光裡的冰雪消融化為脈脈春風,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心了起來。
眾人心中暗歎:真他娘地好哄!
百裡安暗自為自己抹汗,本以為此事就已過去,誰知那頭的李酒酒卻被誇得惱怒了。
她豁然起身,怒視相向道:“你這登徒子少來這套!臭不要臉,都有娘子了還這般不知檢點!
我最是討厭你們這一種人,告訴你,我是有家室的姑奶奶了,我的夫君生得比你俊俏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眾人又是一陣錯愕驚愣,心道不就是被人誇獎了一兩句嗎?沒必要如此激動吧。
就在迷惑之際,李酒酒打了一個酒嗝,緊接著身子就跟著搖搖晃晃起來了。
眾人定睛看去,終於注意到她食桌上躺倒著數個空酒瓶,明顯是飲酒上頭了。
百裡安剛沉下肚子裡的心,瞬間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兒裡了。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在鬼山之時李酒酒喝醉酒的那副鬼德行。
簡直是六親不認,人畜不分,就連蘇靖都給她生生認作了靖妹!
“還有你這個白斬雞,唔……你有完沒完,真當本姑奶奶是初出茅廬的小雞崽子什麼都不懂是不是?
都!同!你!說!了!說了我是有夫君的,這一路上走過來你還要糾纏!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整日拿著個破扇子笑,你是不是因為自己笑起來賊風流,賊瀟灑?
啊呸,你站鏡子前仔細瞧瞧,就知道你笑起來的樣子有多淫蕩了。
看你那雙上吊眼就知道個什麼好人,一肚子壞水的東西!”
喝完兩杯酒水,覺得有些燥熱的白湛季正準備攤扇輕搖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白斬雞……是在說他?
紀音音張大嘴巴,有些傻眼。
原來李酒酒她不是在白師兄麵前端著,而是真的不喜歡他啊。
真是有意思了,在這世上還有不喜歡方師兄笑容的女子。
“還有你!”正暗暗偷笑的紀音音忽然被李酒酒厲然指中。
“我?”她楞楞抬頭,指著自己,不解。
“你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李酒酒忽然就開始無差彆攻擊了。
美人既醉,朱顏酡些,她恨鐵不成鋼地指著紀音音罵罵咧咧:
“你說你好好如花般的女子,怎就喜歡這個一臉腎虛二五仔,自己喜歡也就罷了,還唆使著我也去喜歡這個壞東西!
你是不是覺得男人對你溫言軟語,百般溫柔體貼,無微不至便是好,我冷言冷語相對,便是自不量力,傲端架子?”
紀音音沒想到一路上不言不語的李酒酒竟然能夠把她心思看得如此通透。
一時間被唬住了,愣著反問道:“難……難道不是嗎?”
“是個屁!有些東西浮於表麵,眼能看見的好才不是真的好!
我同這白斬雞才認識幾天啊,我又不是天仙。
他這樣的情場風流浪子能一眼鐘情於我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說著,李酒酒一步三晃地走出食桌,抬起袖子,晃蕩得袖中金色袖箭清脆作響。
她走到哪,那白湛季的目光就隨著那袖箭跟到哪。
李酒酒嗬嗬一笑,道:“真當我傻不成,這白斬雞哪裡是看上我了,分明就是看中這個東西?
唔……你這雄雞崽子是不是還在想,我除了這寶貝,身上還藏了其他好東西?
嘻嘻嘻……你也彆瞎琢磨了,是的,我還有好多比這更好的寶貝呢?那都是我情郎給我的。”
白湛季眼眸閃爍,沒想到今夜還有如此意外之喜,李酒酒這個傻女人他還沒動手試探呢,居然就將自己的底細自報得一乾二淨。
如此說來,這個女人,當真是說什麼都不能放過了。
知道他用心想法又如何,隻要他放手施為,在這世上,又有哪個女人是他拿不下來的。
白湛季溫潤一笑,合扇間的動作間自有一番渾然天成的高貴:
“原來酒酒姑娘不喜歡在下執扇做派,倒是在下一路唐突了。”
他緩步上前,準備去扶喝醉酒的李酒酒。
誰知,喝了酒的李酒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狀態,人虎得不行,揮起紗袖就是一箭射出。
白湛季當即頓住腳步,如沐春風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