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李半生不由眉頭大驟,麵色也顯得愈發冰冷疏離起來。
“本座聽不懂閣下說的什麼業障,什麼下嘴?至於請教一說,請恕本座無能為力。”
蜀辭見她翻臉不認狐的本事真跟那塊肉有得一拚,小臉也一下煞冷起來。
魔河蜀辭當然不是什麼善茬,察覺到他體內流露出來的淡淡殺意,李半生眼皮子輕輕抬起。
她平靜從容道:“閣下若想與本座一戰,怕是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眼下的水平。
我所中之毒不過區區媚毒,並不影響修為。
而閣下體內沉屙深重,被人生生打回原形,修為百不存一。
若閣下仍舊不依不撓,本座倒是可以不顧念昨夜解難之恩,乘人之危一回,為人間蒼生除去你這禍害。”
蜀辭麵上露出一個寒颼颼的笑容。
“你若真有本事滅了我,還在這人間當什麼千年仙人,仙尊祝斬都辦不到的事,你還能做到不成?”
李半生風輕雲淡道:“我太玄宗秘法封印萬千,縱然無法除了閣下,卻也能夠讓閣下有一萬種方法生死不死。”
對於這般威脅,蜀辭不緊不慢地蹲下身子,看著她:“聽你這話的意思,竟是想將我封印到你太玄宗的鎮魔山中。
嗯……凡入鎮魔山之妖魔,都要得太玄宗主蘇觀海的首肯,可是你敢將我帶到他的麵前去嗎?”
李半生想起了昨夜的失態可是都被這狐狸看入眼底,不由渾身一僵。
蜀辭搖著頭起身:“也罷,我也不是什麼求人的性子,你既不說,我自有辦法吃了他。”
李半生知曉蜀辭的真身是魔河,自然不會像百裡安那樣生出那般天真的誤會。
這個吃,她知曉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
冷泉那一夜,百裡安與尹白霜的荒誕行為可謂是徹底得罪死了她。
若是可以,她自然不再希望百裡安繼續出現在蘇靖的生命中,成為她一生都難以擺脫的業障。
若是這蜀辭當真能吃掉百裡安,那尹白霜如何還能夠得意猖狂,在自家女兒麵前成雙成對紮人心臟。
想到這裡,李半生心中甚至生出絲絲的報複之心。
對於百裡安此刻的危險困境,也沒有半點想要施以援救的想法。
……
……
李半生全然無恙的走出北樓,並未按著白元鐸設想計劃進行,她的危機解除,自然也就換成了他劫難。
白元鐸甚至顧不上傷勢尚未養好,便攜著三尾妖狐趕早匆匆離開了安樂紡。
“白郎……白郎……”妖狐婷言被白元鐸拽在身後,被迫帶著拚命奔逃。
她本就在那夜接連斷尾,體內傷勢未愈,又昨夜不惜耗費本元來幫助他穩固新縫合的身體,此刻正是虛弱,隻能在他背後急急呼喚。
白元鐸知曉李半生活過了昨夜,他將迎來什麼。
此番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邪修的身份一旦暴露,便再也無法借著白元鐸這個身份行走於天下。
而且覬覦太玄宗正夫人的乃是滔天大罪,金仙令已毀,今日過後,怕是再無人能夠保得住他。
他必須儘快逃,逃到太玄宗都無法觸及的魯國之地去,方能保全一命。
命在弦上,白元鐸心急如焚。
而身後婷言平日裡聽著令人心喜的嬌軟呼喚卻是讓陷入絕境的白元鐸格外煩躁。
許是步子跑得急了些,婷言身子虛弱越發的跟不上,最後為腳下草荊絆倒。
一聲驚呼,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這一摔,可謂是摔去了白元鐸所有的耐心。
他轉身怒視著她:“你是要拖累死我才甘心嗎?”
婷言裙子臟染,跌坐在地上也不起身,隻是抬著已經開始斑化的臉,盈盈笑著:
“原來我不惜耗費修為精元幫你換身,助你修行,拒絕金仙白陽,都是在拖累你啊。”
白元鐸心頭一窒,知曉自己情急之下,話語重了些,正想如同往日一般說些軟話。
可看著婷言那張盈盈笑顏,麵上的紅斑在風化裡彙聚成膿。
光潔的皮膚也變得凹凸不平,像是無處蜂巢隆起般,他麵上不由一怔。
心道若是當年初遇之時,她便是頂著這張臉的話,他還會不會愛她愛得這般死心塌地。
縱然這些年婷言待他極好,他亦是知曉她的付出與奉獻,可他又何嘗不是。
自從有了她以後,他便再未碰過其她女人。
幾十年以來,待她從一而終,為了給她換臉,不惜涉獵邪術。
也不知是在死亡陰影的逼迫下還是如何,如今再看著這張麵皮之下灼爛的容顏。
他竟是有些惡心,再難想往日那般濃情蜜語,軟言寬慰。
他偏開頭去,道:“若非是你愈發貪心,甚至連李半生的主意都敢打,我又怎會落得今日這番田地。”
這話說得,好似他未打李半生元陰主意,來提升自己修為似得。
婷言也不同他爭論什麼,隻軟軟喚了一聲:“白郎~”
白元鐸見她這般妖媚姿態,麵上怒意更深:
“我不是你,背後有白陽金仙那相好的護著你。
我隻是一個資質平庸的凡人,你可以肆無忌憚地遊戲人間,禍害眾生,便是三宗之人拿下你也不敢真的將你怎樣。
可我背無靠山,家族勢微,一旦事情敗露,下場不必那些妖魔好得到哪裡去!你知不知道!”
婷言輕輕笑了起來:“如今白郎又來提白陽作甚?這飛醋吃得未免也太過莫名其妙了些。
我雖天生是個下賤的狐妖,卻也有自知之明。
那金仙是何等人物,豈是我這樣的人能去隨意玷汙囂想的?
倒是這人間裡那些個仙門裡的名門子弟,我應著你的需求,被你當妾室一般隨手轉贈各個人的手中,倒也不見你這般生氣。”
這幾十年來白元鐸曆來那這狐妖沒辦法,不論他如何冷眼相待,她總能溫和以對。
拿著溫柔刀,刀刀致命。
白元鐸一時大感疲憊:“眼下危難關頭,李半生那娘們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我不想同你吵架。”
“這點白公子倒是多心了,李半生不會追來的,但是,我來也是一樣的。”
一個黑色的人影無聲地出現在了白元鐸的身後。
他嗓音低沉,如磨砂滾過耳畔,一張蒼白破裂的麵龐在這光影斑駁裡忽明忽暗,宛若黎明前夕裡自黑暗中漂浮出來的幽靈。
白元鐸背後汗毛密密麻麻地豎起,戰栗轉身,看著身後持刀的黑衣青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