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烈火自兩邊散溢分開,一張蒼白邪魔似的臉,如剛燒好玉瓷沐浴著流光烈火,蕩入人間。
熊熊烈火之中,血珠紛灑,恰好正點點灑落在她的臉頰上,蒼白的肌膚綴著猩紅的血,極致的色差映得那張臉愈發妖冶詭邪。
“陛……陛下!!!”有魔將陡然失聲變色。
葬心瞳孔劇烈震動,一時間竟是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得失了分寸,忘了遮掩,急急怒視道滿王:“她沒死!乾元鼎竟然都殺不死她!她吃下了焚心果的幼種,怎麼會沒死!”
聯想到方才道滿王種種怪異的行為,葬心難免不懷疑他是否背叛。
嗣空卻未理會葬心的叫囂,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那鼎金色烘爐,眼神奇異。
自魔君浴火而出的瞬間,他竟是與那乾元鼎直接斷了聯係。
這乾元鼎是庚金結煞為基本,煆煉而成,主宰天地肅殺之權柄,至罡至煞,萬法難破。
唯一攻克之法,便是身抗陽炎劫雷,深入內鼎之中,至內部淬煉融去乾元鼎的庚金之勢,化為己用收服。
可莫說她服食了焚心果幼種,便是老魔君在世也不敢輕易入鼎浴火,她為何能夠在火中毫發無損。
魔君未死,反而將這魔器完全駕馭,嗣空心中瞬間有個念頭,覺得是他那惹人憐愛的弟弟暗中放水。
可轉念一想,他如何能夠放水,這是乾元鼎,他如何就能夠確保魔君入鼎能夠不死呢?
阿嬈玄金黑衣在烈火狂風中蕩躍翻滾,如怒海,如滄浪,一種攝人的氣勢與力量,竟似壓得眾生都難以抬頭仰望。
雲容麵沉如水,欺身而上,欲去接百裡安。
阿嬈輕聲一笑,周身沐浴的火光都仿佛隨之變暗了,纖細的指尖在烘爐烈火之中輕輕劃動,火勢頃刻如山拔地而起,化為一條參天火龍,仰衝而上,生生攔在了雲容與百裡安之間。
她漆黑的眼瞳映著雲容的身影,似盛著盛怒的欺天烈火,卻冷靜得出奇可怕,吐出來的嗓音輕緩柔和,卻莫名叫人生出一種殘忍綻放的血腥氣意:“這個人,你怕是要不起!”
可焚萬物的陽炎火龍,衝天不散,卻是未能阻攔雲容的去勢,她麵容冰冷,手中秋水劍倏地收入乾坤囊中,竟是以身入火海,沒有絲毫的猶豫將退路舍棄在身後,邁著絕然的步伐向著直前不退。
衝天火龍驟然崩散,風潮也火焰身子在天空之上濺漫百裡,昏暗的世界瞬間便點燃成白晝,撕裂的火球如滂沱的大雨滾滾而下。
百裡安隻覺自己撞進了一個滾燙熾熱的懷抱裡,她的身上夾雜著風雨和晚間玉蘭的淡香。
一回首,便對上雲容那張明月似霜的臉,她身上的黑紅劍裝還翻滾著未熄散的流火,滾動著明滅不定的煙塵。
她身上似乎總有種波瀾不驚的沉靜,深遠的眸子裡似是搗碎流光星火,眸色灼灼地看著他。
經曆了那樣一場激烈戰鬥,她的聲音竟還是平和清湛的:“你無需同她拚命,我帶你走。”
不知為何,‘我帶你走’那四個字竟是平白無故地將百裡安的心勾得一緊。
腕間涔涔流寂的焚心熾灼熬得他骨頭有些疼。
百裡安被她的眼神瞧得竟是有些心慌意亂,不會跳動不知疼痛的死寂心臟仿佛忽然被一個小刀子在上頭鋒利的劃了一道口子。
初覺不疼,轉而間那股子鮮血淋漓的勁兒就後知後覺地成片泛濫上來。
可他又是不解。
為何雲容會出現在這裡?
看她的模樣,似有不是為自己的心魔而來。
雲容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明亮灼灼的眸子裡如起大霧,將她眼底的情緒儘數完美遮掩。
她說:“我在界外遇見了尹姑娘與靖姑娘,是她們托我來救你的。”
百裡安微有釋然,但隱約覺得這一切都發生得過於湊巧了些。
天空之上的潑墨之勢越來越盛,甚至逐漸快要壓過乾元鼎的火光。
百裡安將這一幕看得真切,他搖了搖首,道:“今日之事與雲容姑娘您無關。”
雲容一怔,隨即緊緊咬出了下唇,纖眉似哀似愁地蹙起:“你不願同我一起?”
浴火盛怒的阿嬈亦是怔楞住了,她本以為百裡安見到雲容出現,會不管不顧地同她一起離開。
可他竟然不願?!
阿嬈眯起細長的眼睛,踏火而起,與雲容百裡安二人淩空立在了一個對等的高度上。
她目光危險地將雲容細細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你以為他是什麼人,豈容你說帶便帶走的?!”
聽了此話,雲容臉色漸冷,唇邊慢慢噙起一個苦到極致的笑,幾分譏諷,幾分癡,又有幾分隱隱的恨:“那你覺得他是什麼人?屍魔?魔河?還是魔君?我想帶他走並不是什麼過分之舉,可你逼著他同你成婚,便是大逆不道!”
“你————”阿嬈眼瞳急縮了一下,那神情仿佛突然被一條斑斕毒蛇咬中。
雲容眼眸低睨,淡淡掃了一眼戰場上的‘本尊’:“若你真有本事,那盞茶何須敬區區一名心魔,不如試試親自敬送至我的手中來,如何?”
如何二字,和風細雨的吞吐了出來,軟刀子似的狠狠紮進了阿嬈的心口。
魔君陛下仿佛全然明白了,她低聲發笑:“你便是不喝今日這盞茶又能如何,他不願同你走啊。”
氣氛緊繃,即便遙隔百丈,眾魔也感受到了她們兩人之間無聲劍拔弩張的可怕氛圍。
雲容垂眸:“人總是會進步的。”
這句話阿嬈就聽不明白了,她凝起眸子:“什麼意思?”
“意思便是,我這時覺得,有時候學一學你的手段,倒也無傷大雅。”
雲容麵上忽而一笑,笑容不動聲色,溫雅沉靜。
一隻手卻緊緊貼在百裡安的腹間,掌心吞吐出一道柔和的靈力,沒入他的體內。
百裡安眼眸猝然大睜,身體一震,雙眸漸漸失去了神采,頭垂下,就此昏睡了過去。
雲容將他體內屍珠溫和封印後,半攬半抱著百裡安,召回洗雪劍,一劍蕩開千萬裡雪寒劍氣。
劍氣成霜成道,一眼看不見儘頭。
她垂眸道:“一個曾經背著我行過千萬山川,十方境土的人,你覺得我會很難將他帶走?”
阿嬈眉眼皆是涼薄殺意,她周身狂氣儘數收斂,抬手起勢,竟是不顧漫天邪獸,如鯨抽海般汲起萬頃陽炎烈火。
雲容不急不緩,一掌撐起扇形劍屏,壓住那場欺天火勢,兩相抗衡對比下來,她的修為竟是半分不落於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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