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宗主對待自己這位優秀的獨子格外嚴苛,課業稍不完美,便是一番斥責打罵。
雖說他是少主,應享一身尊華,可一路成長至今,雲容也是唯有近幾年才知曉他為人子的艱辛。
“若是父親怪罪下來……”百裡安抬首看著紙傘上的青葉貼紋,笑了笑,道:“那他便是不講理,不講理的話,來年我也不要劍靈了,看他還敢不敢發火罵人。”
聽他這半玩笑辦認真的言說
似乎什麼東西,在雲容的心尖上牽扯了一下。
還未等她醞過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飛快地逝去無痕了。
山路雖長終有儘,當百裡安背著她抵達蓬萊的天痕峰時,雨已停了。
雲容收好紙傘,便見兩名山中仙使女子攜燈前來接應。
因劍主羽提前早有打好招呼,除了不能破壞山中規矩,天璽劍宗與蓬萊倒也算得上是常年交好的關係。
雲容、百裡安二人既是守禮而來,蓬萊自然也不會怠慢了客人。
在仙使的引路下,二人在山中用過靈果晚膳後,山中仙使很是熱情待客,將他們帶到境內的一處天然的溫水靈泉。
那處靈泉汲地火天靈之氣孕育而生,自仙界創誕之日便以有了,十分珍貴。
若非貴客,罕是以此泉接待。
溫泉麵積不大,僅十幾米之廣,泉是活泉,生生不息,彆看此泉雖小,卻是蘊養了山中萬數生靈草木。
待到引路仙使退下後,雲容看著雪玉堆砌的溫泉湯池陷入沉思。
她與百裡安成親雖已有三年,夜裡不乏共枕。
隻是她心中有劍,從未儘過妻子職責,倒也是多少有些欺負師弟‘年幼無知’。
自幼時出生起,他便極少離開東籬小築,每日最多的時辰也不過是與書閣為伴,即便將將及冠,這生活作息規律也從未有變。
天璽劍宗以清修為主,宗主雖從不約束弟子一眾,但自身卻是律己清苦的。
故而便是身為少主的百裡安,自幼身邊也不會同其他宗門貴族一般,有奉茶照顧的侍女紅袖添香。
至多不過是雲容時而指點劍術照料一二。
至於那書閣之中,皆是晦澀深奧的道法佛法以及宗法劍經,連人間的故事話本子都不曾有過,更莫說想要從中習得男女之事。
他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傳統,也是個自幼清苦的性子,沐浴更衣從不需要旁人在側侍奉。
雲容也未將精力放在侍奉之道上,三年過去了,雖說他們之間有著明媒正娶,三媒六聘,可日子過得卻像是一對假夫妻似的。
直至今日看著這一汪溫泉,雲容才微妙地感覺到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似乎違背了夫妻之道。
那兩位引路的小仙使如何知曉天璽劍宗的少主與少主夫人之間的那點子門道。
隻是知曉得這靈泉珍貴,而山中又有門禁的規矩。
便想著夫妻二人共浴一池也屬是天經地義,算不得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雲容一時頭疼得緊,不知如何開口。
百裡安倒是未察覺她的困擾,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了那溫泉片刻。
他不帶多餘的心思,也沒有過多的避諱,彎腰脫了自己的靴襪,規規矩矩地在雪石下擺放整齊,脫了外衫,取了發冠,先下泉試了試溫度。
雲容想了想,道:“師弟你還是一人在此沐浴吧,天色已晚,我不想浸濕頭發,今日便不下水了。”
百裡安詫異道:“師姐素來愛乾淨,這一路乘舟來蓬萊,沐雨節風,多少沾染了一些風塵,怎不洗洗?這泉水溫度正好,可以驅驅夜雨的寒。”
雲容心道,自己身為她的妻子,推脫抵觸終歸是不合規矩,。
莫說共浴了,便是此刻借著夜色行了夫妻之禮也不過分。
既已嫁給他,又何必學那些不染紅塵的清冷仙子做派,端著架子惹人討厭。
雲容也不做他想,行至泉池邊,也學著百裡安方才的動作,脫了靴襪外袍,僅著一身雪白單衣入了溫泉。
一下水,她纖薄的身形貼著薄透的衣衫益顯窈窕,伏貼著她細削秀肩和琵琶骨分明的秀背,熨貼出了一副完美惑人的骨架。
好在百裡安並未要求褪去身上的那件薄衫,這倒是叫雲容暗自鬆了一口氣。
可是一口氣鬆完,她不免又為自己的心境感到有些無奈可笑。
修道數百年,她自詡人間風月,世俗節禮無關於本心,身比閒雲,心同流水,何必自苦俗世七情。
可眼下這番心境卻在告訴她,她終究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原來在異性男子麵前,近身沐浴共水,她也是會失措緊張的。
百裡安看著她水中濕發,溫聲道:“打濕了頭發也無事,回去後我用法術幫師姐蒸乾便是。”
雲容嗯了一聲,想要聽話取下發冠,清洗頭發。
誰知百裡安忽然委身,伸手探入水中,朝她這邊摸索過來。
腳尖剛被他的指尖觸及,雲容下意識地縮了縮腿,不解地看著他,歪頭問道:“師弟這是在做甚?”
百裡安蹲在溫泉中,長開了的眉眼極是英俊好看,被泉水暈濕的眉目看著很乖:
“師姐不擅體修,今日走了許久山路,我瞧你好幾次在偷偷揉腿,想必是走累了,我給你揉揉,去去酸乏,不然明日起來,乏勁兒入了骨,怕是要吃一番苦頭的。
明日師姐還要去往鳳枳島則選靈獸,會有一番苦戰,父親隻求了一個入島名額,我必是不能相陪了。”
聽了這話,雲容不禁感到一絲羞赧。
嫁了他這麼久,莫說沒有行妻子之責照顧他日常飲食起居了。
如今反倒被他體貼入微地溫柔照料,一時間瞧起來,兩人的身份反倒像是調了個位置。
頂著少主夫人的名頭,享受著少主的待遇……
饒是雲容心再大,也不至於到了沒皮沒臉的這番地步。
正要開口拒絕,百裡安看出了她的躊躇。
他低頭輕笑,溫柔探手,將她的一雙秀足捧在手心裡。
幾分珍視、幾分用心地將她的腳掌貼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既是師姐的夫君,素日裡做不到像蘇宗主那般疼護自己的妻子倒也罷了,如此小事若是還顧念不到,那可真是無用至極了。”
雲容萬沒有想到他竟還有如此自我責問的想法,皺眉道:“自於師弟成親以來,師弟便為叫我吃過一日苦頭,也未同我說過一句重話,如何便知自己疼護不夠。”
百裡安搖搖首,眼睫輕垂,極深的眸色裡藏著隻有自己知曉的心事,他抬首看著雲容,認真說道:“不夠,師姐嫁給我,很苦。”
雲容還覺得他娶了自己這樣一個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的女人很苦。
她本自認為嫁人是一件很不自由的事。
可嫁給他後,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刻也不曾改變,不曾擁有的東西他也能給她。
正如往昔,她若練劍手酸累了,斷是不會有人願意為她揉肩捏腿,一解疲乏的。
沒有什麼不好的。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雲容不由失笑,伸出濕漉漉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臉頰:“能與師弟夜夜論劍至天明,我從未覺得苦。”
百裡安低頭認真為她揉捏按摩,聲音緩緩,卻很鄭重:“我願意同師姐論一輩子的劍。”
他語聲輕盈,宛若輕羽,雲容聞言,不知為何在聽到‘一輩子’三個字的手,感覺自己的心竟又有了那種輕輕拉扯的怪異感覺。
百裡安揉捏的手法溫柔有力,按得她極是舒服,腳腕的酸乏被他揉散,讓人漸漸放鬆了心神,倚著泉石竟是漸漸睡去。
事後,雲容被他蒸乾了衣衫頭發,套上一身乾淨的外袍也不自知。
百裡安手中拎著她的小襪軟靴,橫抱著她出了溫泉之境,向那兩位等候已久的仙使女子比了一個噤聲的口勢。
最後,在那兩位仙使豔羨的目光下,抱著她一路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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