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侍僅看了一眼,便連忙收回目光,輕聲道:“沈少爺,有外客求見。”
“不見。”沈七公子回身繼續調琴,態度冷淡。
亭內有兩名貼身守護他的女子,一人著黑衣,一人著紅衣。
在這樣氣度不凡的仙家貴公子近身處,這兩名女子模樣卻是生得異常普通,瞧起來與這位相貌不凡,氣質高潔的俊美公子極不相配。
其中一名著黑衣的女子名沛白,她柳眉豎起,聲音帶著幾分斥意:“放肆,公子清修,豈是誰想見就能見的,我看你規矩都白學了。”
“可……可是來者是天璽劍宗的百裡小公子,也……也不見嗎?”
“嘣!!!”沈七公子指下的琴弦驟然崩斷,鋒利的琴絲在他手指間崩開一道鮮紅的血口。
“公子!!”兩名侍女失色出聲。
沈七公子抬手打斷了二女的驚慌之聲,淡然從容地從懷中取出帕子,擦拭著指尖血跡。
看著他這樣異常的反應,前來稟告的仙侍心中揣測不安,不由再度發聲道:“少爺……對於這位百裡小公子,到底是請還是不請?”
令人意外地是,沈七公子自座位上起身,將染血的帕子隨手放在了古琴上,出了涼亭,淡聲吩咐道:“莊蘭備茶,沛白去將人請至我的靜室中去,我去換身衣服。”
沛白麵容複雜地看著涼亭案上殘毀的琴,這是公子最為珍愛的一把琴,如今壞成這樣,竟是就這樣殘殘冷冷地棄在了這裡……
莊蘭神思不解,向沛白救助道:“我也不認識這位百裡家的小公子啊,究竟是什麼來頭,我要備何茶去招待啊?”
沛白看了她一眼,認真道:“既然能夠讓我親身去接往靜室的人,自然要配少爺平日裡所喝的寒山雪了。”
靜室,案幾。
百裡安與沈七公子相對而坐,中間隔著茶煙嫋嫋。
百裡安的目光直直落在沈七公子的雙眼上,瞬也不瞬。
放眼整個蓬萊,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眼睛的人,怕也隻有他了。
沈七公子一句話也未說,神色卻先是見惱了,皺眉道:“我隻是眼睛不好使了,但還沒瞎。”
百裡安收回目光,低頭喝茶:“我知道。”
接下來,他的一句話,卻是讓沈七公子後頭站著的兩位侍女瞬間寒了眉目。
“我煉的毒,自然知曉無法讓你徹底盲瞎。”
沈七公子眉頭蹙得更深了,顯然不想舊事重提。
見百裡安手中小瓷杯裡的茶水見空,他冷著臉摸過紅泥小壺為他重新添滿了新茶,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做什麼?”
百裡安將果子靈酒和自己抄的小菜一一擺放在案上,是最簡單的農家小炒,人間煙火的氣息與這間清雅靜室格格不入。
他開門見山道:“有事相求。”
沈七公子黑著臉看著那一碟碟明顯糊弄人的小菜,釀山藥、涼拌小黃魚、小炒螃蟹,醉蝦,皆不是他愛吃的菜。
還有,他隻喝茶,從不飲酒。
沈七公子這樣一個清淡性子的人,額頭生生蹦起了三根青筋:“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
百裡安逸然道:“我若是待你太好,這事兒便求不成了。”
沈七公子麵容肅起,意識到了百裡安的認真,眯起眼睛言簡意賅:“說。”
百裡安道:“聽聞蓬萊有一幻魂之法,擅於幻中求實,欺掩天機,此術名偷月換日,知遇你可會此術?”
沈七公子眼神涼涼:“會。”
百裡安也不多說廢話:“教我。”
沈七公子忽然笑了:“不教。”
被一口拒絕的百裡安也不見有多失落,他拍了拍腰間的乾坤囊,支頤枕首一笑,溫潤清俊的笑容裡,透著幾分不懷好意的威脅。
沈七公子臉色冷了下來,仿佛一下子被人拿捏住了尾巴,臉色稍僵,好沒氣地扔出一方卷軸,砸在百裡安的胸口裡:“拿著東西快給我滾!”
百裡安收好卷軸,起身有禮有法地朝著沈七公子作了一揖:“知遇,望自珍重。”
沈七公子坐著一動不動,嫋嫋茶霧融在他灰色的眸裡,這樣溫暖朦朧的霧色都柔和不了他眼睛裡的涼意,是一雙不染顏色的眼睛。
“莊蘭,送客。”
百裡安走後,沈七公子良久沉默,直至桌上菜食已涼,他才提筷將那些冷掉的食物一點一點地吃下去。
他的眼睛不好,吃得很慢。
沛白麵容複雜:“公子,您從不吃海腥之物的。”
沈七公子不予理會:“倒酒。”
沛白一臉擔憂,想問他與那百裡小公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見他這副模樣,卻又什麼也問不出口。
許是見沛白遲遲不動,沈七公子自己拆了果子靈酒,將自己最愛的寒山雪倒在地上,往杯中倒酒,一口一口地喝著。
他似起了幾分醉意,淡淡道:“毒瞎我眼睛的藥,的確是他親手所配。”
沛白眼底浮現出殺意:“公子,我幫您殺了他!”
沈七公子冷笑一聲,又道:“但那是我自己親手熏瞎了眼睛。”
沛白整個人混亂了。
沈七公子神情冷冽:“隻是我沒有想到,此藥卻不能夠完全毒瞎我的眼睛,即便我不用解藥,日子一年一年的過去,我一點點地能夠看到許多的東西……”
“他到底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沛白不再說話了,她心疼地看著沈七公子,走過去跪坐在他的側案,也為自己添了一杯酒,道:“我陪公子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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