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她們身上凝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擊打的劍氣漸漸無聲,融入那層淺淺的冰霜之中。
風雪越來越劇烈,她們如一座座冰雕般立於長海之間。
眉梢發絲在劍風之中結冰染霜,萬千道身影之中,唯有一道身影並未受到劍氣的絲毫影響。
而那道身影,就是真正的蜀辭。
天際地平線那一端的陰影帶著龐然之勢,眨眼之際已經來到她們的眼前,隨著天穹上的罡風緩緩載沉載浮,如墨般的烏雲遮蓋住了整片天空。
但那並非是烏雲,而是一隻禽鳥巨大的雙翼,徹底展開在這片小千世界之中,足有萬裡之遙。
神火般的雙眼在亂雲飛渡緩緩睜開,睥睨著風雪之中的少女們,眸子與她一樣漠然超凡。
蜀辭慢而且綿軟的聲線響起:“竟是東天神殿的辟鶿鳥……”
辟鶿妖鳥,千秋萬世都在守護著一把極為古老神聖的劍,它食劍氣為生,身養諸天劍氣,可破萬法。
蜀辭方才說,她天生相克令諸神畏懼的天鬼冥狼。
如今,真正克她的存在也出現在了這片天小世界之中。
她抬首看著羽翼之上的負傷累累的少年,殷紅的血跡隨之風雪流下,看起來觸目驚心。
鮮血染紅他的長衣時,寧非煙低頭飲完了一杯酒,執著空杯沉默片刻,這才發現茶杯在她袖子一側,她錯取了酒杯。
果然,烈酒如喉,體內那刀一樣刮得她腸穿肚爛的傷痛果真是驟然劇烈難忍了起來。
她看著空杯不語,神情略帶遺憾。
心說這便是你的依仗了?
雖說足以令人驚喜,但要想憑借這把外力來打敗蜀辭,隻能是癡心妄想。
葬心見此一幕,微微皺眉來掩飾心中的震驚:“這樣也行?”
這樣當然不行,遠不足以打敗蜀辭,亦或是在此戰之中保全自己,成功的活下來。
辟鶿鳥身為東天神殿的護劍之獸,實力自然已經達到了那個神聖的領域之中。
但很可惜,它死於青銅門之中,唯靠胥印而存。
它與百裡安一榮俱榮,一滅俱滅。
“這便是你的手段了?”蜀辭輕蔑一笑,本體未動,劍氣化身們同時向前邁出一步,肌膚衣衫發絲間的薄冰劍氣也隨之破裂成銀灰,落入大地。
本體微微頷首,張開小口,萬千化身化為一道道氣息強盛的靈流回歸之她的體內。
蜀辭那雙無神空洞的銀灰色眼瞳,瞬息直接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生命一般。
那雙長眸裡頭像有一把火在燒,她遙遙地看著百裡安的那雙眼睛,輕忽一笑:“你的眼睛在告訴我,你自己都沒有信心今日能夠從我手中活下來,我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麼驅使你,膽敢站在我的麵前,與我一戰。”
百裡安張了張唇,正欲說話,但他卻低估了這位的任性與霸道,性子活像是個不講道理,獨斷專行的壞小孩兒,她提出問題,卻根本不給他對答的時間。
一隻楠木笛子出現在她的手掌之中。
當那個笛子出現的瞬間,觀戰的群魔極為默契地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縱然隔著一個天小世界,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無法掩飾地露出了恐懼之色。
蜀辭手中笛尾生枝,散開碧綠瑩瑩的繁茂枝芽,嫩葉之間縈繞著流螢的光輝,有花開罌栗泣淚,一團團沉墜枝頭,美不勝收之中又蘊含著難以明喻的招魂之意。
當她舉笛的那一瞬間,世界仿佛變成了單調簡單的黑白二色,一切皆獨白,為她一人如像皚皚雪地間的一滴墨。
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僅剩下楠笛尾間花,淡淡的朱色點綴著死亡的顏色。
笛子在蒼涼的暮色之中劃出一縷幽光,淡得好似白夜間的冥火。
天地陡然靜止,原本大風搖撼的嘶吼聲仿佛定格在了耳邊,世界如一卷畫軸。
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封卷起是帶來的濃密黑暗很快將黯淡的微光靜靜吞噬了。
而天空之上,如同陰影降臨的辟鶿鳥也一同消逝在了這卷畫軸之中。
畫中的世界儘數破碎。
“一切都結束了。”在這片天地之間,蜀辭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特征存在。
她十分滿意地收回笛子,在唇邊輕輕吹奏,試了試音色,轉身準備去尋界眼離開。
她閉眸片刻,複而再度睜開,銀灰色的眸子淡染不解迷茫。
為何她,感覺不到界眼的存在?
但凡青葉世界,戰鬥結束分出勝負的那一瞬,界眼為門,迎她離開。
界眼並不存在的可能性隻有一個,那便是勝負尚未可知。
這個荒唐的念頭在蜀辭心中成型的那一瞬,重歸寧靜夜色的濃厚蒼然天穹裡,一道身影若花瓣飄動墜下,又如流雲散影一般,出現在了蜀辭的身後。
蜀辭眼瞳驀然大睜,她仍舊未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但在這一刻,她嗅到了冰冷鮮血的氣息。
毫無生氣的鮮血,宛若冥河之中流淌著的亡血。
一隻冷而硬瘦的手輕輕搭在了蜀辭的腦袋上,指尖沾著雪意,亦沾著血意。
那隻手無甚重量可言,可是蜀辭赤足之下,哢嚓一聲,厚深丈的冰麵裂開。
她低頭,看著風吹雪散冰麵下那少年的倒影,他宛若剛從那個蒼白的世界裡歸來,整個人亦是沒有顏色的孤冷。
唯有他手中一隻短笛,尾端嵌珠,珠色血紅,是鮮濃破世的顏色。
那鮮紅的顏色宛若鮮紅的火焰一般,在潔白的世界裡孤單燃燒著。
蜀辭目光微動,她忽然發現那點微弱的火光開始在她腳下蔓延成災,她凝眸瞬望而去,這才發現她竟是站在一片血色的圖案之中。
以身供陣,以血飼符。
她的足下,竟然不知何時,被人繪出了一副闊大如蟠龍翻湧般的血色滅靈大陣。
身後血腥之意愈發濃厚,蜀辭陡然會意。
原來一開始,他並非是負傷而逃,而是以己身鮮血養陣喂符,千裡逃亡裡,硬生生繪出這樣一道可怕的滅靈大陣來。
可是,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陣以符為基礎,但凡符道入境,皆需要以符紙承載靈力不散。
天有風雲地有雪。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那麼廣闊的符紙能夠容納下如此龐大的滅靈大陣。
而他竟然索性直接以大地冰海為符紙,身為筆,血為墨,刻下一撇一捺,與這個天下世界共鳴入道。
這場戰鬥的幻境是絕對公平的。
不論是他還是她,皆是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既然世界是陌生的,那麼他又是如何做到與這個青葉世界產生共鳴的。
蜀辭還未細想其中真理,冰麵間蜿蜒曲折猩紅的血不論落下多大的雪都無法將其掩蓋,鮮紅的陣火熊熊燃燒了起來。
蜀辭足下的冰麵越烈越深,直至冰冷的海水沒入腳踝,再無重量可依撐,她被那隻手掌壓入冰冷的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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