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車內,圍繞在方歌漁周身的靈石失去了靈性的光輝,堆積成了一地的白塵。
車外的風聲淒厲,尖細而陰森。
在百裡安離開玉車的時候,隔音術便已被破壞。
方歌漁猝然睜開眼睛,堆積在身下的白塵驟然被吹得四散。
緊閉的車門門縫正有著無數發絲在湧動,被車壁上陣法削弱過頭發上的陰氣後,那門縫中殘餘的頭發便再無多大殺傷力,隻是畫麵看起來十分詭異。
方歌漁完全沒有察覺自己身側軟塌上的蘇靖不見了,她豁然起身,麵沉如水。
因為車窗旁,那個安靜打坐的少年不知何時,不見了蹤跡。
李酒酒被方歌漁的動作驚醒,見黑發在門縫裡湧動,她捂嘴驚呼一聲,有些失措的左右觀望,麵色發白:“小安呢?小安人哪裡去了?”
方歌漁並不答話,一腳踹開車門,外頭的世界已經全然變了一個模樣。
沼澤泥地裡,那烏黑黑沉甸甸的頭發宛若什麼陰濕的苔蘚,布滿整個大地,一張張慘白的麵容生在漆黑的頭發裡,有的臉在肆意狂笑,有的臉在淒淒哭泣,有的臉在怨毒詛咒。
這些臉神態各異,但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那黑發間所生的臉皆是同一張臉。
沼澤地間的帳篷被壓塌無數,有的修士被纏在了頭發裡,麵色蒼白的昏迷了過去。
警覺的修士提前召會帳篷下的飛劍,任由帳篷沉入沼澤之中,在天空上施展道術,麵色凝重難看地對付那些難纏的頭發。
那道能夠招來渡河船隻的河碑,也早已被頭發纏滿而包裹,四野的月光並非來自於人們的頭頂上方,而是沉淵的河水中央,不知從那片空間裡折射倒映出一輪寒月。
幽幽月光渡在漆黑的頭發上,卻無法照清河碑。
李酒酒扒在車廂的門緣上,看到這宛若頭發煉獄的一幕,登時嚇得兩腿發軟,扶著門框,顫聲道:“發發發……發生了什麼?”
方歌漁目光在四下搜尋了一輪,都未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沉著臉不忘囑咐李酒酒一聲:“你就待在馬車裡,不要下來。”
她的神色十分鎮定從容,一點也不像蜜罐子裡養出來的世家仙門大小姐。
發妖這種邪物十分棘手可怕,每一根頭發都附帶著可怕的詛咒,饒是那些拓海境的各路天才修士們也在這場襲擊下無措驚駭。
地上竄起一束漆黑的頭發,朝著方歌漁的一隻耳朵瘋狂湧來,似是想要鑽進她的腦子裡。
“滾開!”方歌漁不耐厲喝,驟然扭頭,直視著那團漆黑詭異的發絲,眼底劃過一縷隱晦的金意。
那襲來的頭發仿佛被什麼極為恐怖的氣息所攝,立刻乖乖的縮了回去。
方歌漁沉著臉不死心地又再度環顧四周,始終不見那個人,她眼底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色,咬了咬牙,低聲道:“這不聽話的麵首?沒事胡亂跑什麼!”
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她身邊嗎?
無人敢滯留的沼澤泥地裡,方歌漁從玉車上一躍而下,取出佩劍在地麵間寸寸砍斬,翻出一個又一個被發妖說纏困的修士。
大多被纏緊了的修士都會落得滿身詛咒,多半是難有命在。
大地間的發妖數量極為磅礴,它們似乎在隱隱忌憚著方歌漁體內那道氣息,卻又因為她擅闖它們的領地而感到極為憤怒。
縱然不敢將她當成那些修士來隨意拖纏,也不甘心讓她好過。
擰成一團團的頭發揉散開了,化為一根根鋒利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