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青登曾問及並和近藤、衝田他們一起討論過他們以前在和小千葉劍館舉行“紅白合戰”時,都是采用著什麼樣的戰法。
小千葉劍館精英雲集,人才儲備遠比試衛館豐厚。
反觀試衛館,拿得出手的戰力,也就隻有近藤勇、衝田總司、土方歲三、井上源三郎4人而已。
有著超乎尋常的劍術天賦的衝田,是試衛館最強的劍士,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受到著小千葉劍館最隆重的招待——長久以來,小千葉劍館都是派他們門下最強的兩個人:千葉重太郎和佐那子來盯住衝田。
衝田雖強,但也沒辦法在短時間之內突破劍術天賦和劍術水平同樣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的千葉兄妹的夾攻。
趁著最強的衝田被千葉兄妹倆給拖住,其餘人抓緊時間攻擊試衛館的其餘人,將試衛館的其餘劍士統統擊倒。
待試衛館的劍士們被擊倒大半後,衝田他再強也回天乏術了。
小千葉劍館一直都是靠著這種“田忌賽馬”式的戰法來對付試衛館,從無例外。
麵對小千葉劍館的“田忌賽馬”,試衛館所能使出的應對之策,隻有一條:不顧一切地進攻。
因為學徒們的平均實力不如小千葉劍館,一昧防守的話根本擋不住小千葉劍館的猛攻,所以索性不要防守了,放開手來拚命地進攻吧!
所有人都衝上去,和小千葉劍館的人抱在一塊,纏作一塊。
隻有不惜一切地發起猛攻,方有一絲勝算——試衛館僅有的那2場擊敗小千葉劍館的“勝仗”,就是這麼贏下來的。
在告知青登他們以前都是怎麼迎戰小千葉劍館的之後,近藤、衝田他們曾以開玩笑的口吻來向青登發出過詢問。
詢問曾於那場雪夜中大勝兩百多“激進攘夷派”暴徒、應該很有指揮才能的青登,看看青登能否幫他們想出什麼除“拚命猛攻”之外的能讓他們在“梅花祭”上打敗小千葉劍館的方法。
青登有很認真、努力地思考過。
但什麼都想不出來。
試衛館的學徒平均實力和小千葉劍館實在是差太多了,在雙方的上場人數都一樣的情況下,青登實在是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可讓試衛館戰勝小千葉劍館的更好的方法。
但是。
就在剛才。
就在他和衝田都聽見了那6名小千葉劍館的參賽者的那番對話後,一股接一股的憤懣與不悅,不受控製地從青登的心頭裡湧出。
青登才剛壓製住因觀眾席上的那4名中年人的言論而起的不悅之情。
這抹不悅之情還未徹底消散呢,就又聽到了他人……而且還是小千葉劍館的參賽者對他們試衛館的難聽言論……
雖然知道這些人說的都是一些大實話,但青登就是感覺很憤懣。
在此之前,青登其實也沒去奢想過要在“梅花祭”上打敗以前一直壓著他們試衛館打的小千葉劍館,他隻打算跟著近藤、衝田他們一起在比賽上儘力而為,拚儘全力便好。
然而,在親耳聽見路人,聽見小千葉劍館的參賽者那些難聽的話語後,一道想法在滿腔憤懣的青登腦海裡閃現而出——
就沒有什麼……能戰勝小千葉劍館,讓這些人自此之後都會對我們試衛館刮目相看的計策嗎?
這道想法剛從青登腦海裡掠過,青登便猛然感到:一股股思緒、想法冷不丁地突然從青登的腦海裡逐一冒出——
小千葉劍館一直都是派千葉兄妹倆來盯衝田;聽剛才那6人所言,小千葉劍館相當一部分的參賽者一定都對我們試衛館有著輕視之心……
這些思緒、想法不斷紛飛、融彙。
最後,它們交織出了一則具體的計策。
一則有機會打敗小千葉劍館的計策。
“總大將?”衝田怔怔地看著青登,“這……怎麼了?你怎麼突然想當總大將了?”
倘若某一方的總大將額頭上的瓷碗被打碎了,那麼不論他們還剩多少參賽者,那都是他們落敗。
因此,不論是試衛館還是小千葉劍館,他們都是讓實力較弱的一人來做總大將,讓他待在最安全的大後方或派一部分人去將他嚴密保護。
試衛館他們以前采用“拚命猛攻”的戰法來對付小千葉劍館的“田忌賽馬”時,也是讓實力較弱的人來當總大將,在所有人押上去進攻時,將他護在隊伍的最中間,對他進行嚴密保護。
所以一般而言,這總大將都是比賽場上最無聊、最無所事事的人,其他同伴都在奮勇拚殺,他隻能待在大後方或被一幫人保護著,不能儘情地上前和對手較量。
其他人都不想當的總大將,青登竟想要當……衝田向著青登再次一臉疑惑地用力地眨了眨眼。
“時間緊迫。”青登沉聲道,“我就儘量簡概地說了……”
……
……
湯島天滿宮,比賽場地,“vip席位”上——
“……叔父。”
“喔。”千葉定吉抬起頭,看向站在他側後方的一名青年,“四侄,你來了啊。”
這位正站在千葉定吉側後方的青年,正是千葉多門四郎。
此時此刻,千葉多門四郎緊抿著嘴唇,臉色難看。
千葉定吉抬手向身旁一指,示意千葉多門四郎坐到他旁邊來。
對於自己的這位叔父,千葉多門四郎從不敢有任何輕慢,千葉定吉剛抬手一指,他就忙不迭地彎下膝蓋,恭敬地跪坐在千葉定吉的身側。
“四侄,如何?你知錯了嗎?”
“……是。”千葉多門四郎將腦袋埋得更低了一些,“侄兒已知錯了。”
千葉定吉之所以會姍姍來遲,直到剛剛才總算是進到比賽場地之中,這其實都是有隱情的——他剛才一直在某個私密的場合下,嚴厲地訓斥千葉多門四郎,所以耽擱了不少的時間。
今日上午,在勸告千葉重太郎和佐那子不成,反倒還鬨出了“當眾向青登他們致歉”的尷尬一幕後,仍不死心的千葉多門四郎相當頭鐵——他跑去找千葉定吉,打算直接跟千葉定吉當麵理論,讓千葉定吉彆和試衛館在這整這種浪費時間的無聊遊戲了。
然而,千葉多門四郎在找到千葉定吉之前,千葉重太郎和佐那子已經先他一步回到了他們父親的身旁。
兄妹二人將千葉多門四郎剛剛整出的那些幺蛾子,原原本本地告知給了千葉定吉。
於是,在千葉多門四郎費儘力氣,總算是找到了千葉定吉後,他都還未來得及跟千葉定吉說些什麼呢,便遭到了千葉定吉極嚴厲的斥責。
“四侄,我們已經跟湯島天滿宮應承好了要和試衛館一起在‘梅花祭’中共舉‘紅白合戰’,事到臨頭怎能出爾反爾、臨陣變卦?”
“你做事實在太衝動,太不經腦子了。不論如何,你都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你堂兄、堂妹在那起爭執!你這樣的做法,讓外人如何看我們千葉家?”
“更何況,你竟然還當眾說出‘試衛館是三流劍館’這種極無禮的話!”
……
千葉定吉就這樣一直訓斥著千葉多門四郎,一直訓斥到剛剛、即比賽都快開始後,才拋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反省”,不再理會千葉多門四郎,拂袖而去。
“你真的知錯了?”千葉定吉直勾勾地盯著把腦袋埋得極低的千葉多門四郎。
千葉多門四郎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又看了千葉多門四郎幾眼後,千葉定吉輕歎口氣。
“好了,抬起頭來吧。比賽快開始了,陪叔父一起專心看比賽吧。”
“……叔父,請恕侄兒直言。”千葉多門四郎緩緩抬起頭,“這種誰勝勝負一目了然,肯定是小千葉劍館獲勝的比賽,根本沒什麼好看的。”
“四侄,你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遍?對人也好,對事也罷,都絕不能有這種輕慢的心態……唉,算了,我今天已經說累了,等之後再好好地教育下你!”
……
……
“vip席”的另一端——
齋藤並非試衛館的一員,所以他隻能坐在觀眾席上觀賽。
此時此刻,他正像隻雕像一樣,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地跪坐於席上。
因為齋藤這除了偶爾會眨眨眼之外,身體的其餘部位皆動也不動的姿態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坐在齋藤身旁的人們一直時不時地用驚愕、懵逼的視線打量著這位宛如樹懶轉世的男人。
周助、阿筆夫婦倆就坐在齋藤的身旁。
直到最後一刻都反對在“梅花祭”和小千葉劍館打劍術比賽的阿筆仍臭著一張臉。
而周助則熱情地和與他比肩而坐的桐生攀談。
“周助,試衛館多了不少我以前很少見過,甚至就沒怎麼見過的新麵孔呢。”桐生看著不遠處試衛館的“本陣”,微微一笑。
“唉,多了一些新麵孔的同時,也走了不少的老麵孔啊……”周助苦澀一笑,“好多人要麼就是突然不再來學劍了,要麼就是被其他劍館的人給挖走。”
“可能我真的沒有經營劍館的天賦吧。”周助長歎一聲,“我已經老了,精氣神和身體全都不行了,我現在已經將壯大試衛館、發揚天然理心流的希望都寄托在勇身上了。”
“隻希望勇他能達到我未曾到達過的高度喲。”
說罷,周助拿過旁邊的一支瓷瓶。
“桐生先生,我有帶一點我夫人親手泡的熱茶,你和木下小姐要不要喝一點。”
桐生哈哈一笑:“阿筆親手泡的茶嗎?那我可要好好品嘗一番呢,阿筆親手泡製的茶,可是不得不一品的珍品。”
聽到桐生這像是無心的讚美,一直臭著張臉的阿筆神色頓時好看了不少。
“少主。”桐生看向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旁的木下舞,“你要不要喝一點茶?”
木下舞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木下舞點頭了,周助拿出兩隻他自帶的杯子,給桐生和木下舞各沏上了一杯。
木下舞一口喝儘溫度正合適的茶水、遞還杯子,隨後繼續興致勃勃地盯著馬上就要開始“紅白合戰”的賽場。
她的那兩隻擱在雙腿上的雙手以不輕不重的力度攥著,可以看出:她現在的心情非常雀躍。
靜靜地將木下舞的這番舉止儘收眼中的桐生輕笑了幾聲。
“少主,你的喜好還真是從來沒變過呢。”
“你從小就這樣呢,喜歡看這種和打鬥相關的比賽,喜歡那種一騎當千的劍豪故事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故事。”
“可能直到老死為止,我都會一直喜歡著這些哦。”木下舞調皮地向桐生眨了眨眼。
“嗯……?”這時,正遠遠瞧看試衛館“本陣”那邊動靜的周助突然發出疑惑的嘟囔,“奇怪……怎麼總司和橘君還沒回來……”
剛才,周助清楚地看到青登突然和衝田結伴外出。
周助一開始還未去留意,但直到現在也未見這二人歸來後,他也不由得漸漸在意起來了。
聽到周助這聲嘟囔的桐生和木下舞也伸長著脖頸,朝試衛館的“本陣”瞧看,尋找青登和衝田的身影。
“啊。”木下舞抬手一指,“他們在那兒,他們回來了。”
……
……
“嘖……”近藤一邊咂巴著嘴巴,一邊仰起頭環視四周,“總司和橘君怎麼還沒有回來……”
現在距離比賽開始,僅剩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湯島天滿宮的巫女小姐們這時都已經比賽用的頭帶還有瓷碗都給送過來了,結果到現在都未見跑去喝糖水的青登和衝田歸來。
在近藤正焦急著、思考著是否要派人去尋這倆家夥時,他身旁的某名學徒突然叫道:
“啊,小師傅,你看,橘君還有衝田君回來了!”
近藤連忙轉頭看去——青登和衝田一前一後、一臉嚴肅地快步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總司,橘君!”
近藤正想好好數落下那麼遲才回來的二人。
結果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大家!請聽我說!”
他的話頭便被青登給高聲打斷。
……
……
今日這場15人對15人的“紅白合戰”,試衛館抽到了“紅方”,而小千葉劍館則是抽到了“白方”。
小千葉劍館這邊,所有人都已經係上了用於分辨敵我的白色頭帶,並於額頭上綁好一個小巧的瓷碗。
千葉重太郎向眾人一招手,讓他們都靠過來。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
千葉重太郎向著與他為中心,圍攏成一圈的眾人朗聲道。
“試衛館肯定會使用他們慣用的‘猛攻’戰法。”
“所以我們也隻需用老方法來迎戰即可——積極地湊過去和他們硬碰硬!”
“大家可都要打起精神來!試衛館那邊多了個很厲害的新人,就是你們最近應該都聽說過的那個橘青登。”
“關於他的事跡,你們應該都聽過了吧?”
“這可是個能率領二十餘號武士就反殺了兩百多‘激進攘夷派’暴徒的俊傑。”
“所以全都打起精神來!不要因為井上源三郎和土方歲三都不在就對現在試衛館產生任何輕視之心!”
千葉重太郎的話音剛落,恰好站在他對麵的一名青年便撇了撇嘴:
“千葉君,沒必要那麼嚴陣以待吧……那個試衛館還能因為多了個厲害的新人就瞬間脫胎換骨不成?”
如果青登和衝田現在在這兒的話,一定能認得這名青年吧——這名青年,正是他們倆在烤魷魚攤前所偶遇到的那6名覺得今日的比賽勢必會相當輕鬆的參賽者之一。
聽見青年的這句話,千葉重太郎的臉瞬間一板。
“櫻井,你忘記師傅平日裡耳提麵命的教誨了嗎?不論何時,都不要輕慢任何人、任何事!”
被千葉重太郎訓了一句後,這名青年立即縮了縮脖頸,不敢再多言。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正對著試衛館“本陣”的方位的山南敬助,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光景似的,雙眼微微睜眼,一臉愕然地高聲喊道:
“千葉君!你們快看!”
“嗯?怎麼了?”
以千葉重太郎為首的眾人,紛紛疑惑地偏過頭,朝對麵、朝試衛館的方向看去。
視線剛投送過去,眾人便紛紛像山南那樣,臉上冒湧出止也止不住的驚愕。
試衛館的諸位劍士,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聚攏成方便采用“猛攻”戰法的“楔形陣”。
而是四散開來,排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防禦陣型。
左路部署6人。
右路部署6人。
中路部署……1人!
孤零零一人站在中路的近藤,用力收緊著頭上的紅色頭帶。
他們小千葉劍館的頭號大敵:衝田總司待在位於大後方的“本陣”。
青登站在衝田的身旁。
他將竹劍拄於身前的地上,披著象征總大將身份的紅色陣羽織,麵無表情地遙望遠方小千葉劍館的陣地,威風凜凜。
……
……
看著試衛館這古怪的布陣,不僅小千葉劍館的諸位參賽選手們愣了,觀眾席上的列位觀眾也都愣了。
霎時間,觀眾席上一片嘩然。
哪怕是根本不懂劍術的人,也能看出——試衛館的布陣簡直奇怪至極。
為什麼隻在中路部署1人?這樣一來對手隻要集中力量對你的中路發起猛攻,你的防線不就很快被撕碎了嗎?
“喂,周助。”阿筆的眉頭皺得感覺都能夾死一隻蒼蠅,“這是怎麼一回事?勇他們為什麼要擺這種稀奇古怪的陣型?這種兩邊厚中間薄的防線,不是一戳就破了嗎?”
“我、我也不知道……”
周助現在也是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