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不能吃蘿卜的牛取名“蘿卜”……佐那子的心裡覺得有些怪異,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給自己的坐騎起啥名,完全是青登的自由,佐那子她一介外人,也不方便對此說三道四。
方才在和老農道彆之前,青登有順口問了句蘿卜的年紀。聽老農所說,蘿卜是剛過3歲的壯年公牛。
哪怕是青登這種對養牛一竅不通的人,也能從蘿卜的體型中看出這頭大黑牛在它這簡短的3年牛生中,被喂養、照料得多好。
體型壯碩、結實,四蹄隱約可見一條條清晰的肌肉線條,力氣很足,哪怕是馱著青登、佐那子這倆成年人仍跑得飛快,速度完全不比一般的馱馬要慢多少。
而且性子還特溫順,青登隻需要輕輕拽一拽手裡的韁繩,蘿卜就會乖乖地轉向,從不違抗青登的命令。跑得也很平穩,縱使沒有鞍也沒有鐙,青登他們也依舊坐得相當安穩。
“沿著這條街道走到底,然後往右轉,能見到一條很隱蔽的小道,進入那條小道後再一路走到底,就能進入我所說的那條通往居留地的捷徑。”
用很優雅、淑女的姿勢側坐在青登身後的佐那子,不斷地發出一條條清晰的指示,給青登引路。
“你剛才所說的那條小道,蘿卜進得去嗎?”青登低下頭瞟了眼蘿卜的肩寬。
江戶的街町裡遍布著大量讓人去走都會覺得窄得不行的小巷小道。
“進得去。”佐那子以篤定的口吻說,“那條小道雖不算特彆寬,但容納這頭牛……容納蘿卜進出卻是綽綽有餘。”
“那就好。”
為青登指完這段進入捷徑前的路程後,佐那子閉上了嘴,安靜了下來。
因佐那子的安靜,靜謐頓時將正騎在牛背的一男一女給包圍,傳入二人耳中的聲音,隻剩蘿卜的奔跑聲、喘氣聲,以及從二人的身旁呼嘯而過的風聲。
不過,說來也奇怪。
明明現在二人都沉默著,誰都沒有在說話,但彌漫在二人之間的氛圍,卻沒有一點兒尷尬的氣息。
隻有一種奇特的安定感,支配著二人之間的氣氛。
直到蘿卜載著二人跑完了它蹄下的這條寬敞街道,青登依循著佐那子的指示將韁繩往右拉扯,蘿卜照著青登的牽引進行右轉彎後,佐那子她那如銀鈴般的悅耳聲音,才再次掌控青登的耳畔。
“……橘君,今夜……真的是非常謝謝你……”
無需任何的講解、注釋,青登也知道佐那子所說的這句“謝謝你”,是在謝他什麼。
趁著蘿卜正平穩地朝前跑,青登轉過頭向後看。
側坐在他身後的佐那子,與他維持著約一個拳頭寬的間距,兩條修長美腿並攏,腰杆挺得筆直,左手靜靜搭放在雙腿上,右手扶著牛背,哪怕是濃鬱的夜色也絲毫遮掩不住她那如凝脂般的俏臉所散發出的誘人白玉光澤,垂至腰間的纖長馬尾隨風飄揚,好不美麗。
佐那子原本一直用著宛如遙望遠方的眼神,緊盯著左側飛速朝後退去的街景。
大概是感受到了青登的視線,佐那子美目一轉,和青登視線相對……然後在下一個瞬間,佐那子迅疾地將視線收回,主動退出了與青登的對視。
“……不用客氣。”青登輕描淡寫地微笑著,“佐那子小姐伱平安無恙就好。”
青登將目光轉回到身前。
“雖然現在才問,似乎有點晚了……佐那子小姐,你為何會突然來協助我,幫我指明通往居留地的捷徑呢?”
佐那子像是早就料到了青登會這麼問而早早地備好了回答,青登的話音剛落,她便不假思索地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
“我可不是那種‘遭人欺負了也不還手’的老好人啊。”
“我遭到了討夷組那麼多的‘照顧’,不設法回敬他們一下的話,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哪怕隻有一點也好,我想儘可能地給予討夷組一些回擊,給討夷組找點麻煩。”
“而且……我也實在是無法對討夷組打算火焚居留地這種行為坐視不理。”
佐那子原本靜靜搭放在雙腿上的左手緩緩收緊。
“他們果然是一幫不可理喻的瘋子……他們難道就沒有想過火勢若是失控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雖然現在連路都走不好的我,應該是幫不上什麼大忙了,但我還是想儘我所能地為阻止討夷組的暴行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現在正值初夏,恰是一年下來火情最頻發、最容易失控的時期之一。
居留地的麵積並不算小,這麼大一片街區遭到火焚且火勢不幸失控的話……整座江戶被燒毀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這可不是什麼危言聳聽,於一百多年前將江戶8成以上的區域給燒為一片白地的“明曆大火”,其起火原因隻是一隻著火了的女性和服袖子。
哪怕隻是一隻著火了的女性和服袖子都能將江戶8成以上的建築物給燒毀……那就更彆提是一整片著火的街區了。
佐那子的話音剛落,剛將視線收回到前方的青登,將腦袋重新轉回到身後,用一種頗有韻味的眼神看著佐那子。
“怎麼了?怎麼突然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佐那子朝忽然用這種古怪眼神看著她的青登發出適時的反問。
“沒什麼,就隻是突然於剛剛發現……雖然我和佐那子小姐已經認識蠻長時間的了,但我對佐那子小姐一直不是很了解呢。”
“就在剛才,我對佐那子小姐你有新的了解了。”
話說到這,青登換上感慨萬千的欽佩語氣。
“我越來越覺得你們千葉家的家教,真是不得了。”
聽懂了青登的言外之意的佐那子,抬起纖手按住被風吹得直往她俏臉上拍的右鬢發。
“我怎麼說也是武家之女。”佐那子淡淡道,“若是連抗擊奸邪的勇氣都沒有,那我還是趁早放棄習武為好。”
“千葉家族的家教果然很不得了……”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說話氛圍正好的緣故,受到此氛圍影響的佐那子在遲疑了一會兒後,朱唇再啟:
“……橘君,等會若是到了居留地,結果發現官府的隊伍還沒來,但討夷組的人已經開始發動襲擊了……你打算如何行動?”
“屆時,就麻煩你幫我照顧下蘿卜了。”
青登的回複……沒有半點猶豫與遲疑。
青登的回答實在是太快,完全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來的,讓佐那子不禁因始料未及而麵露詫異。
青登的回答雖簡短……但信息充足且明確。
“你想一個人對抗襲擊居留地的討夷組全員?”佐那子忍不住地用略有點失控、高亢的語調發出急快的反問。
“總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做地躲在一邊吧?”
青登一句話就將佐那子給噎了回去。
“就如佐那子小姐你剛才所說的,任由討夷組這麼胡作非為的話,隻怕整個江戶都會被他們給毀了。”
“試衛館可是我現在唯一的棲息之所。”
“如果因為討夷組的亂放火而導致火勢失控,連累試衛館也被燒了的話,我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更何況……”
青登的話音突然一頓。
呢喃了一句“更何況”後,一抹抹回憶之色在其雙頰上湧現。
一道有著頭靚麗淡金色長發的嬌小身影,從青登的腦海裡閃過。
“……我還答應過某個住在居留地的小朋友:之後有時間會再來陪她玩。”
青登臉頰與嘴角放鬆下來……放鬆下來的麵部線條化為了柔和的笑意。
“我可不想食言呀。”
驚訝與震撼……以及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消息的情緒出現在表情上。佐那子臉上布滿了由各種情緒混雜而成的複雜神情。
她那本來是相當成熟冷靜的眼神,這時變得像是沒法聚焦一樣地芒乎。
她用著這種像是遙望遠方虛空的眼神,看著與她近在咫尺的青登高大的背影,朱唇微微翕動。
她像是想對青登剛才的那番言論給予些許評價。
直到過去好一會兒,才終是聽到了一句飽含各類情緒的呢喃,從佐那子誘人的朱唇白牙間飄出。
“……橘君,你……好勇敢啊。”
經過幾番思量,佐那子最終隻想到了“勇敢”這一形容詞。
除了“勇敢”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啥更合適的、能用來對青登目前的言行進行妥善評價的形容詞。
“勇敢……”青登輕聲重複了遍佐那子方才所給予他的這句形容詞,啞然失笑,嘴角噙笑地又一次扭頭去看身後的佳人,“謝謝誇獎。”
“佐那子小姐,你也很勇敢啊。”
“明明自己都受傷了,還敢於來助我一臂之力,協助我前往居留地。”
“不論男女,絕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沒有你這樣的勇氣啊。”
不論男女……聽到青登這句無心說出的誇讚,佐那子原本正按著自己右鬢發的手指突然不受控製地微微一鬆,秀發飛揚,微微遮擋住佐那子她那現在正露出很有韻味的神情的細嫩臉蛋。
隻可惜——青登沒能有緣欣賞佐那子的這副新奇表情。
這個時候,蘿卜終於是抵達了佐那子剛才所說的那條“隻要一路走到底後,就能抵達通往居留地的捷徑”的小道。
青登看回前方,以不輕不重的力道一拉手裡的韁繩,牽引著蘿卜進入這條小道。
“衝啊!蘿卜!”
“哞~~”
蘿卜它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了“蘿卜”這一名字,在青登氣勢十足的喊聲落下後,蘿卜用力地仰天“哞”了一聲,回應青登的高喊。
就在這時,附近恰好有一戶人家的男主人被突如其來的蹄子跑動聲與牛叫聲給吵醒。
“怎麼會有牛在叫……”男主人一邊用力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滿臉疑惑地推開了窗戶。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名武士和一個很美麗的女人正騎著頭大黑牛在江戶的街頭疾馳。
“什麼玩意?!”
畫麵實在過於怪誕的場景,令這人如條件反射般地發出驚愕的大喊。
……
……
江戶,居留地,布萊特的宅邸——
嫋嫋的美麗琴音自大廳的一角不斷傳出。
由十餘名演奏家所組成的弦樂隊拉出著餘音繞梁的舞曲。
大廳的中央,一對對男女在這首優美的舞曲下歡笑、起舞。
布萊特身為最早一批來到日本做生意的外國商人,其財力雖不算現在日本所有外國商人中最雄厚的,但底蘊也不差。
這場為了慶祝自己的60歲大壽、邀請了江戶居留地大半居民的舞會,於情於理布萊特都不會吝嗇自己的排場。
用簡單且直接的一句話來形容布萊特的這場舞會的話……那就是哪怕是不起眼的細節也儘顯奢華。
三個枝形吊燈低低掛在舉辦舞會的大廳上方。一株株纖巧綠蕨掛在吊燈上,它們自然地下垂下來,給大廳增添上一抹和煦的顏色。
大廳的兩側,擺有著一張張長桌,吊燈上的燈光反射在長桌上的每隻水晶杯子上,閃閃發亮。
長桌上所有餐具都是銀製的,包括裝有調味料的瓶子與盛放刀叉的盒子。
每一張長桌上所鋪設的白桌布都潔白得讓人覺得耀眼,所有的白桌上都點綴著在目前的日本相當難弄來的紅玫瑰。
至於餐飲就更彆提了,哪怕是現任的幕府將軍:德川家茂來了,麵對這令人眼花繚亂的菜品名單,看到這場舞會的宴客們都在吃些什麼後,可能都會覺得傻眼。
烤白麵包、熏魚、脆餅乾、威爾士的羊肉、沙俄的魚子醬、法蘭西的鵝肝凍糕與鵝肝排……
桌麵上還有紫葡萄、蘋果、以及在日本這邊正當季的西瓜等水果。
這些美食都被宴客們用拉菲的乾紅、安達露西亞的雪莉酒、法蘭西的香檳酒等酒水送入肚腹。
酒醇香可口,伴著這些酒水將食物送落下肚猶如咽下黃金。
當然,這場舞會的餐桌上自然也是不會缺布萊特他最喜歡的日本清酒。
他此前從他商場上的老夥伴:夏目崇八郎那兒訂購的名貴清酒,於今日準時送到了。
不過現在現場的所有參宴者中,隻有布萊特他一人喜歡日本的清酒,所以他所訂購的這堆清酒基本隻有布萊特他一個人喝。
毋需擔憂布萊特他能否喝完這麼多的酒。
這個老人家的肚子像是個無底洞一樣,不論多少清酒他都能輕鬆灌下。
一瓶接一瓶地喝著自己最鐘意的清酒的布萊特,已經喝乾了9瓶一合裝的清酒。如此豪飲的他,依舊精神矍鑠,隻有臉頰微微有些酡紅。(1合=180毫升)
“喔喔,這葡萄好甜啊。”細細咀嚼著剛送入口中的葡萄的安東尼,雙目發亮,“艾洛蒂,你要不要來嘗嘗看這葡萄?”
“嗬唔~~”
安東尼剛轉頭去看身旁的艾洛蒂,便見著艾洛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在嘴巴因打哈欠而張大的那一瞬間,艾洛蒂及時抬起了自己白嫩的右手背擋住嘴巴,避免自己展露出過於不雅的姿態。
於大庭廣眾之下打哈欠,這是相當不優雅的事情,對於自幼接受著嚴苛教育的艾洛蒂來說,若不是困極了,應該也是不會做出這種她平日裡做不會做的動作。
“艾洛蒂,很困了嗎?”
艾洛蒂的眉宇間浮起一抹遲疑。
大概是自知自己這副狀態應該也是很難撒謊吧,艾洛蒂在遲疑了小片刻後,便仰起腦袋對自己的爺爺無奈地笑了笑。
“嗯……有點困了……”
說罷,艾洛蒂用力地眨了眨已經有困意在其中翻湧的眼睛。
安東尼拎出自己的懷表打開來一看——剛過11點30分。
這個時間點,早就過了艾洛蒂平常的睡覺時間,艾洛蒂會犯困也正常。
“艾洛蒂,不如我們現在回家吧?”
為了艾洛蒂的健康著想,安東尼這般提議道。
艾洛蒂畢竟還隻是個12歲的孩子,熬夜對她這樣的小孩的發育成長很不好。
這句“回家吧”的提議,是出於對艾洛蒂身體的關心而提出的。
但艾洛蒂貌似卻並不是很領情。
安東尼的話音剛落下,猶豫的色彩便在艾洛蒂的瞳仁裡冒出並反複拉扯。
“爺爺,我……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小聲地提出了自己的訴求後,艾洛蒂伸出她的小手,摘下一顆前方餐桌上安東尼剛推薦給她的葡萄,塞入嘴中。
安東尼愣了下,緊接著因迅速地想明白個中緣由而露出釋懷的笑意。
今夜……準確點來講,是在舞會開始後,安東尼他久違地看到艾洛蒂如此地興奮、雀躍。
難得的熱鬨活動、周圍人的談天歡笑聲……這些都讓因缺少玩伴,平日裡常常隻能一個人悶在家裡的艾洛蒂感到格外的新鮮與歡欣。
時不時地還會有些和安東尼相熟的人,前來禮貌性地找她這位小淑女跳舞,雖然自己並不擅長跳舞,前來找她這個小朋友的人也基本不會跳得太過認真,但艾洛蒂還是覺得相當開心。
回憶著艾洛蒂自舞會開始後就一直露出的那一張張笑顏,安東尼衝艾洛蒂溫柔地笑了笑。
“那好吧,那就再晚一會兒吧,不過那些甜點可不能再多吃了哦。”
安東尼的前半句話讓艾洛蒂露出笑容,後半句話則是令艾洛蒂的整張小臉霎時垮下來。
“我還想再吃一塊那個小蛋糕……”
艾洛蒂扁著嘴唇看向不遠處的某張餐盤上所擺放的一塊塊奶油小蛋糕。
“不行。那種食物不健康,偶爾吃吃就行了,不能夠多吃。”
安東尼在甜點的問題上,有著不容許退讓的堅持。
以嚴肅的口吻嚴厲禁止艾洛蒂再吃甜點後,安東尼將視線再次一沉,再次看向被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小孫女。
今夜的艾洛蒂穿著一套安東尼最新買給她的一套白色禮裙。
潔白的精致裙子,與這孩子的天藍色眼瞳以及正綰著的淡金色長發甚是相配。
艾洛蒂現在已經收拾好了被爺爺禁止吃甜點而生出的沮喪心情。
她似乎也很喜歡安東尼剛推薦給她的葡萄,她樂嗬嗬地將這葡萄一顆接一顆地送入自己嘴中。
看著艾洛蒂現在這副喜滋滋的模樣……安東尼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什麼很遙遠的風景一樣,變得恍惚起來。
嚴格來講……安東尼現在也確實是在看著很遙遠的風景。
他正凝睇著在帶著艾洛蒂來日本後,就被他深埋在腦海深處的那一幕幕記憶畫麵。
“嗯?爺爺,你怎麼了?怎麼突然發呆?”
艾洛蒂發現了安東尼的異樣,停下了往嘴裡塞葡萄的手。
“沒什麼……”
安東尼抬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雙眼。
“我隻是突然很感慨……有把你從那人的手中救出並帶著你來到這個遙遠國家,真是太好了。”
“雖然這個國家現在還是危機四伏的……但我們爺孫倆的生活一定能越變越好的。”
艾洛蒂隻在瞬間因訝異而拉下眉角,緊接著她溫柔地微笑,露出著和她這副年幼嬌小的身板很不相配的成熟笑容。
“爺爺,你可彆在這裡哭鼻子哦。”
艾洛蒂抬起手輕輕地拍撫著安東尼的脊背。
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自己孫女的安慰,安東尼的神情變得又好氣又好笑。
……
……
此時此刻——
布萊特宅邸外,某處——
“人來齊了嗎?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嗎?”
“好,走吧!”
……
今夜對某些人而言,真是天公作美……幾無月光的暗沉夜色,等同於一道天然的“保護色”。
十數道黑影在夜色的掩護下,抱著一個個大木箱從各個方向逼近布萊特的宅邸。
奔抵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後,他們用一早準備好的工具撬開木箱。
若是布萊特先生在場的話,看到這個木箱以及木箱內所裝的物事後,定會覺得相當眼熟吧——箱內的瓶瓶罐罐,正是他從夏目崇八郎那兒訂購來的清酒。
丁零當啷……這十數道黑影七手八腳地將箱內的清酒逐一拎出,發出瓷器互碰的清脆響聲。
“動作快,把它們都扔出來!”
隨著這一聲令下,黑影們從箱內所拎出的這一瓶瓶清酒被用力地扔向旁邊的布萊特宅邸。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難聞的氣味,霎時充溢著周圍的空間。
這些“清酒”的瓶身內所裝的,根本就不是清酒,而是刺鼻的火油!
“點火!”
無悲無喜的冷酷喊聲,如同宣布罪責與刑罰的宣判語。
呼呼呼……!
火焰燃燒的聲音……
熱氣與火浪高高地湧起!
……
……
“嗯?”
艾洛蒂用力地抽了抽她的小鼻子。
“爺爺,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啊?”
“奇怪的味道?”安東尼疑惑地看了眼身旁的艾洛蒂,輕輕地抽了抽鼻子,緊接著臉色微變。
他也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這奇怪的氣味飛速傳播,不一會兒,舞廳內越來越多的人因聞到了這奇怪氣味而紛紛停下了各自手裡的事情,麵露疑惑。
氣味漸濃……某些嗅覺較厲害的人,已經聞出了這是什麼東西被燒焦的氣味。
緊接著,繼奇怪的氣味之後,奇怪的聲音傳至舞廳之中。
啪挲、呼呼……儘管聲音很細微,但絕大部分人都清楚地聽到了這陣火焰在燃燒的聲音……
一個不好的猜想,頓時從眾人的腦海裡浮現。
十分湊巧的——於此刻急忙衝進舞廳內的一名女仆的大喊,令眾人的這則恐怖猜測迅速得到了證實:
“不好了!不好了!著火了!著火了!(英語)”
儘管今夜這場舞會的不少參宴者都來自非英語係的國家,但一些簡單的英語單詞,比如:“fire(火)”,他們還是能夠聽得懂的。
舞廳瞬間產生了一股緊繃的氣氛。
接著在下一瞬間,這股緊繃氣氛轟然爆發——
“艾洛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