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登的話音落下後,總司以雙臂緊捂在身前的姿勢,緩緩地側轉身子,揚起視線,與青登四目相對。
兩人飽含百般情緒的目光,於半空中絞纏在一起。
凍結的時間仍未徹底恢複運轉。
總司像是嚇傻了一樣,身體宛如被粗長鐵絲戳刺貫穿似的,僵硬得可怕。
表情呆滯,半張著嘴巴,眼神迷離且茫然,呆呆地望著青登。
青登本來是直盯著總司的雙眼的。
但在總司將上身側轉過來後,他的目光就開始不受控製地往下偏移……
總司白皙的肌膚被池水蒸騰出的熱氣染成了可愛的淡粉色。
晶瑩的水珠一滴接一滴地順著她柔順的烏發、以及交疊緊捂在熊前的雙臂往下滑落。
總司雖然有用她的雙臂進行儘力遮擋,但因大小相距過大的緣故,她纖細的雙臂僅堪堪遮住最重要的地方,北半球和南半球在雙臂的擠壓下“滿溢”出來。
或許是因為青登下移的眼神,令總司的身體因羞恥心而起了本能反應吧,她的雙眼開始一點點地重新煥發出名為“神智”的光采。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總司一直彆回過神來,說不定反而會比較好。
因為在回過神來後,她就要直麵眼前的現實了。
真實性彆被青登給發現的現實。
“啊、啊哇……啊哇哇哇哇哇……”
總司語無倫次地,隻是單純地震動著聲帶……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般,隻能發出無謂的“啊哇哇”聲。
這個瞬間,總司陶瓷般雪白的俏臉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浮現陣陣紅暈。
這陣紅暈的顏色先是淡紅,然後於轉眼間變為了仿佛隨時會滴出血來的殷紅。
青登還是第一次看到總司的臉那麼紅。
這不是浴池的熱氣所蒸出來的……池水的熱氣也不可能蒸出這樣的顏色。
紅得發燙的臉蛋,再配上她這副將雙臂緊捂在胸前,似要將整個身子給縮成一團的嬌弱模樣,令她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含羞帶怯的。
層層水汽的朦朧遮掩,給總司整具嬌軀套上了一層玉軟花柔的濾鏡。
若隱若現的蒸汽、微微搖曳的水光、少女羞紅了的臉蛋……這一幕幕共同交織成了美麗的畫麵,浮現在此刻的浴池裡,清晰地映在青登的眼眸中,深深地刻進了青登的腦海深處。
這副盛世美景……青登有著永世都難以忘卻的自信。
在總司發出“啊哇哇哇”的沒有任何具體含義的叫聲時,青登的身體因被總司的聲音所激而漸漸恢複對身體各個部位肌肉的控製權。
從右手掌攥到了不可細說的那玩意到現在,青登的大腦一直是混沌一片。
各種碎片狀的紛亂思緒,在青登的腦海裡轟隆隆地飛舞、轉動。
衝田君竟然是女孩?!
她一直是女扮男裝嗎?
為什麼?
她平日裡是怎麼藏下麵積這麼可觀的東西的?
……
這些思緒、疑問轉動的速度過快,以致青登直至目前仍未有那個精力和餘力去將腦海裡的這團“毛線球”的每條絲線都給梳理整齊。
不堪重負的大腦,甚至還於短時間內產生了“抗拒鋪展在眼前的現實”的消極想法。
不管怎麼說,從現狀來看,此時都不是青登去慢慢思考將他的腦袋給填爆的這些疑問的時候。
總司是女扮男裝的女孩已是確切的事實。
自己這個大男人直盯著女孩的前熊……而且還是目前沒有穿衣服的前熊看,怎麼想都很不妙!
在恢複了對各個身體部位的有效控製後,青登立即如下意識般地將視線飛速上抬,緊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不敢看往彆處。
“抱、抱歉……”
有如夢囈般的道歉脫口而出。
青登的這句抱歉,包含了太多的意味。
為自己於無意間發現了總司的真實性彆而道歉……
為自己不慎抓握到了絕不能讓外人隨便亂碰的部位而道歉……
為自己剛才的視線亂瞄而道歉……
青登的道歉,令總司眼中的清明光芒進一步得到恢複。
與此同時,總司臉上的紅霞也變得愈加豔紅了。
嘩啦——!
快速的轉身,帶動著池水發出“嘩啦”的水波蕩漾的聲音。
神智徹底恢複的總司,在止住了“啊哇哇哇”的叫聲的同時猛然轉身,將僅對青登露出半張臉的側身姿勢,變更回了原先的背對青登的姿勢。
本就正緊縮著的身子,縮得更緊了一些。
她險些因目前充溢在她整個心間的強烈羞恥心而發出尖叫,但在叫聲就快衝出喉嚨的前一瞬間,她猛地回想起來近藤等人還在石榴口外的洗澡間裡,憑著毅力和意誌力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叫聲給硬生生地吞落回肚。
凍結的時間,總算是隨著青登和總司神智的逐一“蘇醒”而再次恢複正常的流轉。
這種狀況,青登也好,總司也罷,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
令人有窒息之感的尷尬氛圍,在二人間醞釀並飛速膨脹。
青登絞儘腦汁地思考著能夠擺脫眼下這種尷尬氛圍的方法。
然而,大腦才剛恢複基本運轉的他,此刻隻感覺腦袋空空……想不出任何良策來擺脫眼下的這種窘境。
總司的不出聲、不作為,令青登更加難辦,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壞消息同時降臨在青登和總司的頭上。
原田:“走吧走吧!我們快一起去舒舒服服地泡個澡!”
石榴口外,傳來了原田的大嗓門以及向著浴池這兒逼近的雜亂腳步聲。
好消息是近藤他們要進浴池了。
他們的說話聲令青登和總司如夢初醒,他們的腳步聲像風一樣彌散了彌散在青登和總司之間的尷尬氣氛。
而壞消息是近藤他們要進浴池了……
“糟糟糟、糟了。”臉蛋於瞬間寫滿了驚恐和慌亂的總司,急得在原地跺腳腳,“不能讓永倉君、齋藤君、原田君他們發現我是女兒身……!”
總司像條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狗,無助地環顧四周,尋找能夠藏身的地方。
然而除了水與蒸汽之外就再無他物的浴池,哪兒會有地方能夠藏下總司這個大活人呢?
雖然不知道總司為何要隱瞞自己的真實性彆,女扮男裝至今……但總司目前所展露出的這副無助表情告訴青登:她有著極不願讓自己的女兒身被公之於眾的隱情。
青登見狀,咬了咬牙。
這個瞬間,他像條件反射般地飛速下定了決心——他抬起手,一把抓住總司的右臂皓腕。
“衝田君……啊,不,衝田小姐,你跟我來。”
“欸?去、去哪?”
青登不顧總司的手足無措,將總司拉到了浴池的一叫,然後背對總司,用脊背將總司拱進浴池的角落裡。
“你把身子放低、縮緊一點。”
青登壓低嗓音,對身後的總司低聲道。
“我用我的身子將你擋住,伱就藏在我的身後吧。”
聽罷,總司立即明白過來青登這是想做什麼,於是馬上怪怪照做,像個孕婦肚裡的嬰孩一樣縮緊雙臂雙腿,將嬌軀壓縮到極致。
總司的身體本來就很嬌小,在最大程度地縮緊雙臂和雙腿後,青登精壯的身體恰好能將她的整具嬌軀給擋住。
在青登的遮擋下,總司就這麼躲在青登身體和浴池角落之間的狹小縫隙裡。
在總司將將在青登的身後躲好的下一刹,一道道對青登和總司而言分外熟悉的人影,大搖大擺地穿過石榴口,踏足浴池。
“嗯?這不是橘先生嗎?”
剛一進到浴場,原田就率先發現了青登,他將雙手捏成掌,搭放在眼眶之上,遙望正“獨自一人”地盤膝坐在浴池角落處的青登。
此時此刻……天賦“欺詐師”立大功!
“嗯?你們怎麼來了?”
青登神色如常地向近藤等人打起招呼。
“我們剛才去抓老鼠了……”近藤言簡意賅地將他們適才撲殺道場老鼠的全過程,言簡意賅地道出。
“原來是這樣……”青登點點頭,然後露出淺淺的微笑,“那你們來得很及時啊,再晚一點兒,千尋屋就要關門了。”
“橘君,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洗澡?”
永倉一邊伸腳踏入池水之中,一邊朝青登投去疑惑的視線。
“我今夜一直坐在院子的緣廊上思考劍術,一不留神,思考過了頭,一直折騰到剛剛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我還沒有洗澡。”
青登所撒的這個謊,無懈可擊。
若要離開試衛館,毗鄰院子的某條走廊是必經之地。
所以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地發現總司走去澡堂洗澡的聲音,青登今夜一直待在院子的緣廊上枯等著。
他一口咬定自己今夜之所以一直待在院子緣廊上是為了思考劍術,那近藤他們也無從證偽。
果不其然——聽到青登這麼解釋後,近藤一行人便不疑有他,不再疑惑於平常一向很早洗澡的青登,為何今夜那麼反常地在深夜造訪澡堂。
他們像跳水的企鵝一般,一隻接著一隻地躍入溫度還很適宜的池水裡,然後一起圍坐成一個圓圈。
“橘君。”土方朝青登招了招手,“你坐那麼遠做什麼?坐近一點吧,大家一起聊聊天。”
孤零零地坐在浴池角落裡的青登,和正坐成一個圓圈的近藤等人相比,顯得是那麼地突兀,那麼地格格不入。
“我坐在這就好。”
青登不假思索地說。
“土方你也知道,泡澡時我最喜歡坐在角落裡了,靠坐在兩麵牆壁的夾角處,說不出來的舒服。”
青登的這句話……半真半假。
他泡澡時,確實是很喜歡坐在浴池的角落裡。
此前和近藤等人一起來這千尋屋泡澡時,但凡浴池的角落還有空位,他是一定會湊過去的。
在近藤一行人的眼裡,此時的青登隻不過是做了他平日裡常做的事情而已。
而且……青登現在確實是坐得很舒服。
總司現在的姿勢,是麵朝牆角,背向青登。
因為需要將總司給死死地藏起來,所以青登的脊背正與總司的脊背緊貼在一起。
個中感受……難以言說。
青登的“聚神”不自覺地發動了。
他集中全副身心,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努力地忽視著正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的脊背上的能讓人心猿意馬的觸感。
總而言之——青登的這套說辭,成功地再次將眾人給忽悠過去。
見青登執意堅持要坐在浴池的角落裡,近藤一行人也不再多言,不強求青登坐到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