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立自己在部隊裡的權威,青登此前先後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後台背景,卻唯獨還沒有使用過古往今來的無數豪傑在立威時都采納過的殘酷手段:殺人立威!
殺人立威雖略顯狠毒,但卻非常好用——能最快、最直接地使手下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此法咋一看似乎很簡單、很易學,但也是有很多門門道道在裡麵的。
首先,不能殺一些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小嘍囉,要殺就殺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這樣才能給其餘部下帶去足夠大的震懾。
其次,殺人要挑時機。不能毫無緣由地突然殺人,那樣隻能起到反作用。
綜上所述,赤羽就是個很好的“借腦袋”對象。
身世背景不算低,在三番隊裡有一定地位,並且時常作死,在青登的底線上瘋狂地左右橫跳。
在火付盜賊改走馬上任的第一天,青登就盯上了赤羽的腦袋,隻苦於一直沒有個合適的動手時機。
而就在剛才,赤羽自個把這個大好的機會,呈遞到青登的麵前。
公然帶頭違抗上官的命令,帶起極不良的影響,誘惑其他隊士效彷——赤羽這樣子的行為,簡直是在朝青登伸出脖子,然後樂嗬嗬地對青登說:“快!快下刀!快砍老子的腦袋!求你了!快呀!”
赤羽如此“熱情”,青登若不積極回應一下,那可真是太對不起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啊!
從現狀來看,赤羽的腦袋砍得實在是太值了。
不論是景仰青登的人,還是平日裡從沒給過青登任何好臉色的人,此刻都是一副呆若木雞、青登說往東,他們就絕不感往西的模樣。
青登懷疑……不,是篤定自己現在不論下達什麼命令,哪怕是要求他們即刻去跳火坑,也能有不少人不暇思索地照做。
部下們都被震住了、都變得聽話了——這本應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但青登的麵部線條卻沒有放鬆下來,依舊緊緊繃著。
公然帶頭抗令的赤羽的屁股才剛在岩石上坐定,就頓時有呼啦啦地十多號人群起效尤……此事咋一看似乎平平無奇,但背後所隱藏的問題很大。
這說明三番隊的“軍心”還是不穩。
還是有不少人拿青登不當一回事。視他這位隊長的權威為無物,與他離心離德。
不過,轉念一想,眼下倒也是個好機會——將三番隊的軍心牢牢抓在手裡的大好機會!
公開陣斬先行鬨事的赤羽,雖能在部下們的心裡植入畏怯,使他們日後再想跟青登對著乾時,都得好好地掂量下自己是否有這個斤兩。
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以“恐懼”來做一支隊伍的唯一驅動力,雖可使部眾變得聽話,但這樣調教出來的人馬,都將會是僵硬的提線木偶,極度缺乏戰意——用現代的專業話語來講,就是缺乏敢打敢拚的主觀能動性。
並且,靠“恐懼”來培養、指揮的部曲,是很靠不住的。不能簡單地將“忌憚”與“忠誠”劃上直接的等號。
青登不想要不拉線就不會動的木偶、不抽鞭子就不會挪步的驢,他要的是一幫有血有肉的人——若欲達到此點,就不僅要讓部下們“怕”,更要讓部下們“服”!使這支部隊有“魂”!
那麼……該怎麼做才能讓這支部隊有“魂”呢……
這個時候,青登忽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鬱鬱蔥蔥的古樹之下。
這棵古樹的樹齡少說也以百計,粗長的樹乾需要起碼2名成年人才能將其合抱。
青登舉頭望了望天。濃密的樹葉遮雲蔽日,自點點縫隙間,可以窺見澄澈碧藍的晴空。
飄丹如波浪隨風起伏,簌簌作響。
這個瞬間,一個想法……或者說是一股衝動,在青登的腦海中、在青登的內心間,澎湃翻湧。
青登收回望天的視線,環顧四周——除了愛拍人馬屁之外就沒啥大缺點,個人作風還算優良的黑羽四郎,恰好正站在他右手邊的3步之外。
唰——青登一把扯下上身的羽織,遞給黑羽。
“黑羽君,幫我個忙,幫我做麵旗幟。”
“啊?”黑羽怔怔地接過青登遞來的羽織,“旗幟?什麼旗幟?”
“嗯……”青登抿了抿唇,作思考狀。
沒來由的,青登突然回想起十數日前,即討伐軍從江戶開拔,左那子、木下舞、總司、試衛館的大家夥兒們沿街送他一程的那一幕幕。
是時,原田左之助那個大活寶扛著土方歲三等人一時無聊瞎做出來的試衛館館旗——一麵上書大大“試”字的旗幟,把館旗舞得上下翻飛,好不威風。
“……就寫個‘試’字吧。試合的試。”
“試合的‘試’?就寫這一個字嗎?”
“沒錯。把它寫得如鬥一般大。”
“可、可是我手邊沒有顏料啊。怎麼做旗幟?”
“你的右臂上現在不是有很多可以代作墨料的東西嗎?拜托你了。”
黑羽的右臂在適才的攻寨作戰中不幸負傷,傷口雖不深,但順著傷口淌出的鮮血,還是把黑羽的小半隻手臂染得通紅。
留下這句話後,青登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黑羽一人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這……唉,也罷。反正這任務也不難……”
黑羽將懷裡的羽織抖開,在地上鋪整齊。
就在他蹲下身,準備以指代筆、以血代墨地書寫時,動作猛地一頓。
“試合的‘試’……”黑羽一臉窘迫地呢喃,“這個字……我不會寫啊……”
……
話說回青登那邊——在將製旗的重任托付給黑羽後,青登大步行至部眾們的中央,行至一縷正普照大地的豔陽之下。
深吸一口氣,大喊出聲:
“所有隊士!停止手上的事情!統統向我看來!”
天賦“穿雲裂石”全開!
宏亮高亢的嗓音響徹林間,飛起片片驚鳥。
青登突如其來的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
人們紛紛揚起視線,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朝那個正手執長劍,肩披由陽光編織而成的橘紅長袍的男人看去。
“我的事跡,相信諸位都知曉;我是如何得到‘仁王’的美譽的,相信諸位也都有所了解。”
突然擺出一番演講架勢的青登,引得眾人無一不麵露惑然的神情。
不過沒有人敢打岔或是走神,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傾聽,不敢有分毫的分神。
“有人說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逸才’、‘永世劍聖·緒方一刀齋的轉世’,這些名頭太大,我不敢認,但我過往的戰績,有目共睹!”
“靠著過往所立之功績,我有幸右遷火付盜賊改,做了你們這幫人的隊長。”
“雖然跟你們相處的時間還不算長,滿打滿算也不足1個月,但你們這1個月來的種種作為,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青登“哈啊”地用力吸氣,一直吸到胸口鼓至極限,一直吸到感覺兩肺都快破開後,張大嘴,將適才所吸的所有氣體、將適才所蘊積的全部力量,一口氣傾瀉而出!
“你們真他媽地讓我失望!”
“你們的所作所為,讓我感到很他媽的丟臉!”
“我以前在北番所奉公時,托職介所找來的3個岡引都他媽比你們爭氣!”
青登不是個愛講臟話的人,可他此刻卻難得地連續噴出粗鄙之語。
還未等人們為平日裡總溫文爾雅的青登,竟突然露出如此狂暴的一麵而震驚,青登的吼聲就再度響起、包圍著他們:
“出任務時不見你們有多積極!去居酒屋喝酒和去吉原玩女人,一個個的倒是爭先恐後的!”
“就在5天前,我於偶然間獲悉火付盜賊改的其他部隊的人,是如何看待三番隊的,是如何看待你們的!”
青登停頓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並醞釀了會兒情緒後,青登一字一頓、仿佛能從嘴裡摳出每個字眼地將在5日前的那一晚所挺,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
“‘你們這些三番隊的,囂張什麼?你們隊不就是靠著一個‘仁王’來撐門麵嗎?仁王每臨戰時必奮勇當先,走馬上任不過1個月的時間,就已立下不賞之功。你們呢?為何我近日來隻聞‘仁王建功’,未聞三番隊的其餘隊士立業?’”
此話一出,頓激千層浪。
“怎麼?生氣了?不服氣嗎?”
“在這不服氣,有用嗎?人家有說錯嗎?”
“都好好地反省一下吧!都好好地回想一下自己近期的所作所為吧!”
“我就不提多麼久遠的事情了,僅講今次的西征!”
“從開戰至今,各支番隊的隊士都有過極其亮眼的表現。而你們呢?你們的表現在哪?”
“是衝鋒時踴躍地衝在前頭了,還是斬敵數居各隊之冠了?”
“你們他媽的什麼都沒有!”
“衝鋒,衝鋒不積極!殺敵,殺敵數寥寥!”
“你們這樣的戰績,怨不得其他番隊的人輕視你們!”
青登此言,雖言辭激勵,但卻沒有半點假話。
三番隊近日的表現,確實是乏善可陳。
不論是戰績,還是作戰的勇猛程度,彆說是精銳程度堪稱火付盜賊改的“拳頭”、“尖刀”的二番隊、四番隊了,就連戰力一般的八番隊都隱隱有些比不過。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三番隊的隊長之位此前長期空缺,隊士們缺少管教、懶散慣了,銳氣儘失。
青登的身周,寂靜無聲。
沒有任何人講話。
對於自己在戰役開始後的表現如何……他們還是有點自覺的。
那些剛才麵露憤滿的人,現下也不好意思再擺臭臉了,紛紛神色羞愧地垂下了腦袋。
“你們們心自問!被他人、被其他同僚如此蔑視,你們不在乎嗎?”
“你們真的沒有創下耀眼功績、沒有創下讓所有人都豔羨的功績的能力嗎?”
“我不知道你們的想法如何,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可受不了這種氣!”
青登的吼聲響徹天地,在這片空間久久不消散。
“你們是什麼?”
“是象征著幕府最頂尖戰力之一的火付盜賊改的隊士吧?”
“你們是要繼續這樣忍受他人的輕蔑眼神,還是要扛起你們的弓,拔出你們的劍,洗刷屈辱?”
一句句直入心扉的質問,使四周啞然一片,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問得啞口無言。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有個可助你們一雪前恥的機會,就擺在你們的麵前!”
青登舉起手中的定鬼神,指向橫倉啟之介遁去的方向。
“相馬眾已然崩潰,但他們的頭目:橫倉啟之介仍未被繩之以法!”
“這個該死的大胖子,現在就在我們的觸手可及之處!”
“是的!隊士們!截至目前為止,我們確實是做了不少事情,我們奪回了賊寇所侵占的山頭!我們拿下了賊寇的每一座據點、營寨!可是,若不將首惡誅滅,這就是一場不完美的勝利!”
“稻和村的村民們和江戶的百姓們會不會責備我們,說吾等無能,竟讓賊酋逃跑了呢?”
“其他番隊的隊士會不會嘲笑我們,說三番隊的隊士果然都很不成器呢?”
“這樣的責備,這樣的嘲諷,我可不想聽到!”
“都隨我拿起武器吧!”
“都隨我前進吧!”
“目前我們還需要急行軍!
“目前我們必須戰勝殘敵!”
“目前我們追上敵酋橫倉!”
“那個可憎的胖子逃出10裡,我們就追上10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