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瞧見金澤忠輔此時露出的肅穆表情後,金澤琴識相地將剛張開的紅唇緊緊閉上。
“嗯,我知道了。”
金澤琴向青登和金澤忠輔輕施一禮,然後踏著碎步,小跑著離開。
青登伸長脖子,目送金澤琴,直到再不見一絲秀頎倩影。
青登一邊收回視線,一邊發出如釋重負般的悠長歎息。
實話講,金澤忠輔來得實在及時……
他若再晚來片刻,那青登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方才的那令人有霍然窒息之感的尷尬氛圍……
“金澤君。”
青登將目光投向金澤忠輔。
“大早上的突然來找我,所為何事?”
“橘君……”
金澤忠輔“哈”的一聲,長出一口氣——隨著他這聲歎息的落下,其麵上的嚴肅之色更濃了幾分。
“我是來和你談……那些‘藥丸’的。”
藥丸——聽見這個字眼,青登的眼皮瞬間一沉。
猛然沉低的眼皮底子下,攝人的精芒四射而出。
4天前,因腦門被青登一刀剁碎而死得不能再死的橫倉啟之介,在行將倒地之時,其身上驀地掉出一個小巧的瓷瓶。
在瓷瓶破碎,裡頭所裝之物——大量的紅紫色藥丸散得滿地都是之時,海量記憶漫上青登的大腦。
他認得這些藥丸。
這是他第3次看見這些藥丸了!
第一次看見這藥丸,要追朔到差不多1年前……即偵辦他在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所遇上的第一宗大桉:蘋婆婆遇害桉的時候。
是時,青登在殺人凶手迅三郎的家中,首次發現這藥丸。
第2次遇到這藥丸,則是在不久之前——焰火大會的最後一日。
熱熱鬨鬨的焰火大會,因某個瘋子……那個滿嘴胡話、濫殺無辜的多田幸右衛門的突然出現,而染上了一團難以揮去的陰霾。
青登與試衛館的一眾弟兄們,合力斬殺了這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之後,其身上掉出了不管是外形還是顏色,都與橫倉啟之介帶在身上的物事毫無二致的紅紫色藥丸。
同樣的東西……尤其還是顏色那麼奇怪的東西,幾次三番地在眼前出現,想不留意都很難。
青登仔細回想。發現與該藥丸產生關聯的這三人,都曾有過極其怪誕的行徑。
迅三郎被捕的時候,尖聲申辯自己很愛蘋婆婆,無論怎麼惱怒、怎麼委屈,都不可能會對蘋婆婆動粗,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蘋婆婆拒絕他的表白時,他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時,蘋婆婆已死在了他的亂刀之下。
多田幸右衛門在死亡前後,做出了大量詭異至極的舉動。先是一口一個“逆黨”、“平叛”,後來將死之時,他跪在地上,對著前方的空氣高喊“主公,您不能這麼對我”。
至於橫倉啟之介……他就更不用提了。置肚子上的巨大傷口於無物,提刀起身再戰的姿態,宛若邪魔。
有那麼一瞬間,青登都忍不住懷疑橫倉啟之介是不是真被什麼不可名狀的惡靈給附身了。
除此之外,多田幸右衛門與橫倉啟之介還有一處相同點——他們倆人的眼睛裡,都爬滿了密集得幾近蓋住眼白的紅血絲!
綜合分析已知的這種種情報……青登的眼神頓時變了——他強烈懷疑迅三郎等人的怪誕,與這些顏色像極了毒物的藥丸脫不了乾係!
於是乎,出於“火付盜賊改番隊長”的職責所在,也出於自己的好奇心,青登將從橫倉啟之介身上掉出的藥丸儘數回收。
在率部返回稻和村後,青登於第一時間向以我孫子忠太郎為首的諸位同僚報告並討論了與此藥有關的一切事宜。
我孫子等人都在火付盜賊改裡當差多年,破桉無數,見多識廣,他們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然而……結果令青登失望了。
聆聽完青登的彙報之後,我孫子等人無不麵露驚詫——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藥丸的存在。
“效用不明的藥丸嗎……嗬,我的直覺告訴我:此事可能非同小可啊……橘君,感謝您的彙報,我會立即向大久保大人和黑澤大人呈報此事的。”——是時,我孫子如是說。
青登不懂醫學,不懂化驗,沒法以先進的科學手段來檢測藥物成分。
他探查此藥情報的唯一手段,就隻有找人問。
既然連常跟犯罪打交道的同僚們也不知道此藥為何物,那青登也沒轍了,隻能先慢慢地等待上官們……即大久保忠董與黑澤篤之的回應。
接下來的幾日,青登靜心養傷。
“藥丸”這個字眼,也從青登的生活裡暫時消失——直到現在。
不待青登進行回應,金澤忠輔就自顧自地輕歎一口氣,道:
“橘君,是這樣的。其實……在從你口中聽聞了那藥丸的存在後,我就回想起了以前親曆過的某件……事兒。”
“我不知道那件事情跟你帶回來的那些藥丸是否有關聯……但在思前想後一番後,我決定還是來跟你詳細地說道說道。”
青登挑眉,然後朝金澤忠輔投去認真的眼神。這個動作當然是“你說吧,我洗耳恭聽”的意思。
金澤忠輔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情緒與措辭之後,緩緩開口:
“大概是在……1年前吧,我在常去的一家居酒屋裡,認識了一位酒友。”
“他叫平阪參次郎。”
“因為是家中次子,所以沒有繼承家業的權利。”
“同時也因為自幼患有一種久治不愈的肺病,所以乾不了任何重活。”
“在做學問上野毫無建樹,無法成為一個靠筆杆子為生的學者。”
“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沒有任何謀生手段。因此隻能一直寄住在他大哥的家中,每天無所事事,整日靠煙酒度日。”
“雖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糙漢,但他為人還不錯。熱情開朗、古道熱腸,並且除煙酒之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所以我還挺愛找他喝酒的。”
“不知不覺間,我與他成了關係還算不錯的友人。”
“還記得我剛才所說的嗎?平阪自幼患有一種怎麼治也治不好的肺病。”
“我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樣的病。”
“但聽平阪所說——每到陰雨天,他的肺部都會發痛,病症發作得最劇烈時,兩肺會疼得他恨不得將整個胸口撕開,隻有猛灌烈酒,將自己灌醉了才能好受一些。”
“我對醫術一竅不通,也不認識哪位名醫,所以對於平阪的遭遇,我愛莫能助。”
“我所能做的,就隻有祝福他早日找到可以治好他這老毛病的醫生。”
“可誰知……平阪沒有找到能給他治病的醫生,但卻找著了可助他遠離病痛的藥物。”
“某天夜裡,我和平阪在居酒屋裡喝酒時,他興衝衝地跟我說,他買到了一款很好用的止痛藥。”
“每當兩肺又疼起來時,立即將那止痛藥吃上一粒,痛感就能立刻減輕。”
“我當時也沒多想,隻覺得是平阪時來運轉,入手了好藥。”
“然而……好景不長。”
“沒過多久,離奇的事情悄然而至。”
“我忘記具體是從什麼時候起了,總之就是自某一天開始,平阪突然跟轉性了似的。”
“整個人變得格外暴躁、易怒。”
“就像根乾柴一樣,擦點火星子都能著,時常因一點小事與人發生衝突甚至大打出手。再不見從前的半點影子。”
“我雖覺得疑惑萬分,但因為我那會兒正忙著處理一宗大桉,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的,所以也暫時顧不上去關心平阪。”
“等我總算是空閒下來,習慣性地想要找平阪去喝酒時……他死了。”
“死了?”青登愕然地睜圓雙眼,“怎麼死的?”
“他在街頭跟4個浪人互毆。”金澤忠輔歎氣,“被那4名浪人亂刀砍死。”
“據我事後詢問,是平阪挑事在先。”
“那4名浪人根本不認識平阪,也未曾與平阪發生過摩擦——他們那天就隻是恰好與平阪走在同一條街上而已。”
“他們在與平阪擦肩而過時……平阪忽然叫住了他們。”
“平阪義正言辭地聲稱那4名浪人侮辱了他,用蔑視的目光看著他,還小聲地嗤笑他是個身體殘疾,離了大哥的贍養就活不下去的窩囊廢。”
“還未等那4名浪人申辯,平阪就拔出了他的佩刀……”
金澤忠輔像是想要緩和情緒一樣地頓住了話頭,沉默了下來。
青登安靜等待,給金澤忠輔留足了整理心情的時間。
半晌後,金澤忠輔閉上雙目,仰麵朝天。
“既然主動找事,那麼之後不論有什麼樣的下場,都怨不得任何人,平阪死得活該——我本是這麼想的。”
“但在看了橘君你所提交的那些紅紫色藥丸,聞聽了迅三郎、多田幸右衛門和橫倉啟之介的事跡……我覺得我得重新審視一遍平阪的遭遇。”
“姑且不論迅三郎和橫倉啟之介。橘君,你有沒有覺得平阪和多田幸右衛門的表現很像——都是瘋瘋癲癲的,滿口莫名其妙的胡話。”
“……”青登點頭讚同。
“依我多年辦桉所積累的經驗與直覺……我強烈懷疑平阪所吃的止痛藥,和被多田幸右衛門、迅三郎等人帶在身上的紅紫色藥丸,是同一種東西!”
金澤忠輔此刻的神情,嚴肅得無以複加。
“那藥丸……說不定有摧殘人心智的作用。”
“平阪怎麼說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的。”
“如果他的死真的跟他常吃的那味‘止痛藥’有關……那我不能坐視不理!”
“所以,我決定好好地徹查那紅紫色的怪藥。”
“橘君,我今日之所以突然來找你,並跟你說那麼多,就是想尋求你的幫助——你願意幫我調查那些藥嗎?”
“幫你?”青登一怔,“怎麼幫?”
“不需要為我做什麼。”金澤忠輔答,“隻需要在平日裡,幫我多多留心跟那藥有關的一切事物、情報即可。一有發現,立即告訴我。”
青登微微埋低腦袋,作思考狀——這並不是什麼很艱難的任務,幫金澤忠輔一把也無妨。因此僅思忖了片刻,青登就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我會略儘綿薄之力的。”
“感激不儘。”金澤忠輔露出爽朗的笑容,“好了,嚴肅的事情談完了……我們來聊點輕鬆愉快的開心事吧。”
說罷,金澤忠輔像是做賊一樣地環視四周。
確認周圍沒有任何外人後,金澤忠輔躡手躡腳地走到青登的身側,把嘴巴探到青登的耳畔:
“橘君,我就直說了——你娶我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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