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的腮幾乎挨到了青登的腮,她的腮散發出火辣辣的氣息。
臉癢癢的。這是總司的鼻息噴打在青登的頰上。
青登感應到總司的體溫,感應到從總司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青春氣息。
青登那對總閃爍著知性與理智光芒的雙瞳,此刻浮現出意亂神迷的色彩。
時間過去多久了?不知道。
青登目下喪失時間感了。
他覺得過去了至少5個月的時間——但其實隻過了5秒鐘。
5秒後,青登以被電流電到、被沸水燙到般的動作,飛速往後退,拉開自己與總司的間距。
他一邊捂著剛剛被總司親的位置,一邊朝總司投去愕然的眼神。
“嘻嘻嘻嘻~~”
總司像條小狗狗一樣地四肢撐地,笑眯眯地向青登揚起一張陽光的燦爛笑臉。
“橘君,我幫你清理掉你臉上的湯汁了哦!”
“……哈?”
青登一愣,然後將捂臉的手遞到鼻尖前,聞了聞——一股麵湯味。
接著,青登又摸了摸總司剛剛所親的部位——有油膩膩的觸感。
——原來是幫我弄掉臉上的湯汁啊……
青登“呼”的一聲,長出一口氣,無奈道:
“衝田小姐,想幫我擦掉臉上的汙漬的話,隻需用手或是提醒我一聲就夠了,不必采用這麼……特殊的方式。”
“這可是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苦心熬熟製出來的湯汁,如果用手擦掉的話,多浪費啊!”
以理直氣壯的語氣這般說完後,總司意猶未儘般地舔了舔紅唇,然後打了個可愛的酒嗝。
青登見狀,忍不住地苦笑一聲。
真相大白——完全是酒精惹的禍。
像總司這樣不喝酒則已,一碰酒就肯定會貪杯的小酒鬼,哪有不在今夜喝得酩酊大醉的道理?
總司的酒品向來糟糕得不忍直觀,一旦喝醉了,就會乾出許多匪夷所思的奇葩事兒來。
醉酒後的總司乾的荒唐事情,包括且不限於:
把青登的大腿誤認成大蘿卜地哢哢啃。
將青登的衣服誤認成金平糖地嘖嘖吸。
——想想也是……清醒狀態的總司,哪乾得出來這種出格的事情……
青登一邊這般暗忖,一邊緩緩地坐回到總司的身邊。
被總司適才的“偷襲”給整得蕩漾不定的心神,漸漸恢複平靜。
總司這時也將她那對可愛的白嫩小腳垂放回至緣廊之外,重新一晃一晃地搖擺起來。
“衝田小姐,你三更半夜的,不在暖和的被窩裡呼呼大睡,孤零零一人地待在院子裡作甚?”
青登將他剛剛問過的,可是並未得到總司的正麵回應的問題,又提了一遍。
這一次,總司總算是如實回答了。
“我不想睡覺……所以就過來這裡吹吹風了。”
“不想睡覺?為什麼?睡不著嗎?”
“不是……並沒有睡不著……”
總司又打了個酒嗝。
她這次打的酒嗝,力度不小。
震落了耳後的一縷青絲,使其順著鬢角垂落下來的同時,也將上身和服的衣襟微微震開。
一時間,明豔的春光隱約可見。
總司的衣服穿得很淩亂。
看樣子,她應該是急著從房間裡出來,但是手腳卻受酒醉的影響,不是很聽自己的話,導致衣襟啊、腰帶呀這些地方,全都掩得不是很嚴實。
青登直至現在才猛然驚覺:總司沒綁束熊帶。
她那對雖比不上木下舞、佐那子和天璋院,但是也比這個國家的絕大部分女性都要巨得多的某物,將寬鬆的衣襟撐高成一座規模相當可觀的小山。
“那個……衝田小姐,伱的衣服……”
青登一邊以委婉的口吻出聲提醒,一邊趕忙地偏轉視線,將目光從總司的身上挪開,避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哦哦……衣服開了……怪不得從剛才起,就總覺得胸口和肚子涼颼颼的……”
總司傻笑幾聲。
看樣子,她遠比其外表看上去的要更醉得曆害。
總司雖是個不拘小節、拓落不羈的姑娘,但最起碼的羞恥心,她還是具備的。
換作是尋常時候的她,衣服被風吹開了,哪還有在這傻笑的功夫,老早就於第一時間側過身子,一臉尷尬、手忙腳亂地把衣服重新掩好了。
窸窸簌簌……窸窸簌簌……
耳畔傳來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
聽著這一串串細瑣的聲響,青登莫名感到幾分緊張。
須臾,布料摩擦的聲音停止了。
確認總司確實是將身上的衣服給穿戴整齊後,青登無聲地將視線轉回來,將目光再度投在總司的嬌軀上。
看著總司的側臉,青登臉上的表情不受控製地慢慢變古怪起來。
(小司對你很有好感……簡單來說,就是非常、非常地喜歡你。)
驀地,衝田光於前不久對他說過的這段話,於青登的腦海中浮現。
拜衝田光在離開江戶的前一夜,與青登展開的那場徹夜長談所賜,青登現在一看見總司的臉,就會忍不住地回想起衝田光親口所訴的那些精彩“爆料”。
青登並非泥塑木雕的假人,如果在聽完衝田光當初的那些“爆料”後仍能保持平常心,仍能在總司的麵前保持一種寧靜致遠的心態,那反而不太正常。
先前的那會兒,青登連正眼都不敢看總司,現在經過時間的銷蝕,“症狀”好轉了許多,漸漸的能像往常那樣以自然的態度、舉止來與總司相處。
可在某些時侯、場合……就比如現在,青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在總司的麵前表現得局促、無所適從。
這個時候,總司那即使是喝醉了也依舊元氣滿滿的聲音,將青登的注意力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脫離而出。
“風好大啊!”
濕潤、冰涼的風,從遠方的群山間吹來。
總司長及肩膀的秀發,隨著風兒搖曳。
她以雪白的手指按住,臉上洋溢著孩童般的淘氣笑意。
“橘君,你看你看,我的頭發被吹得好高哦~”
看著沐浴在風中與夜色裡的總司,青登的內心沒來由地升起一個怪誕的想法。
——衝田小姐她……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呢……
雖然這樣的說法有些奇怪,但青登此時確實是升出了“仿佛第一次認識總司”的奇妙感觸。
總司是全試衛館上下,與青登的交情最好的人,沒有之一。
二人總形影不離。青登在外頭的時候不好說,但在試衛館裡,他的身邊總跟著一道腦後的馬尾辮總以輕盈的幅度高高揚起的嬌小身影。
近藤等人不止一次地對總司和青登本人吐槽過:你們倆都快粘在一起了。
青登是在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翌日結識總司的。
因此,粗略地算下來,他與總司的交情已有近一年之久。
在這一整年的與總司相處的過程中,青登一直是把總司當作自己的好兄弟來看待——這一點,即便是在發現總司的真實性彆後也沒有發生過改變,僅僅隻是把視角從“好兄弟”切換成了“好姐妹”。
興許就是受了這層濾鏡的影響吧,青登在與總司相處時總會無意識地忽略總司的美貌。
單論顏值的話,總司雖然比不過“江戶第一美人”佐那子,也比不過“江戶最美寡婦”天璋院,但也是能與木下舞相提並論的、能讓全江戶……不,是讓全世界九成以上的女子都望塵莫及的美少女。
總司有著與佐那子、本下舞迥異的美。
如果說佐那子是大家閨秀,木下舞是小家碧玉的話……那麼總司就是熱情活潑的鄰家女孩。
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魅力之處。
正沉浸於對“總司之美”的感悟中的青登,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總司的俏臉看。
“橘君?橘君?”
“嗯?怎麼了?”
被總司的輕柔嗓音驚得回過神來的青登,連忙出聲回應。
“你怎麼了?剛剛怎麼突然發起呆來了?我的臉上是有什麼臟東西嗎?”
總司一邊問,一邊抬手用力地搓了幾下臉。
“沒有沒有。”
青登打了個哈哈。
“欺詐師”與“帝王之術”發動!
青登表情自然、語氣正經地半真半假道:
“隻是很少見你散發的樣子,覺得很稀罕,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你幾眼。”
“嘻嘻~”
聽到青登這麼說,總司露出樂嗬嗬的憨傻表情,抬手摸了摸披在肩頭上的青絲。
“我確實是很少散發,怎麼樣?你覺得我散發的樣子好看嗎?”
總司的話音剛落,青登就立即回答道:
“嗯,非常好看。”
此言一出,青登自己怔了一下——因為他的唇舌剛才脫離了他大腦的控製。
大腦還沒開始思考呢,唇舌就自個動了起來,自動地將這句對總司的讚美脫口而出。
總司笑得更加開心、燦爛了,隱約中多了幾分甜蜜的意味。
“謝謝~聽你這麼說,我好高興~”
說罷,總司將身子稍稍坐正,雙臂重新支撐在身體左右兩側的地板上,螓首抬高,仰望夜空。
“橘君,難得你在這兒,就陪我一起吹吹風吧。”
這種冷得要死的寒風,有什麼好吹的……青登腹誹。
不過他還是如總司所願地在緣廊上坐定,並朝總司的方向挪了挪身位,靠得總司更近一些。
總司現下的這副神智不清、屢出驚人之舉的狀態,青登實在是不放心就放總司一人在這兒。
在確定總司安全之前,他可不敢就這麼回房睡覺。
“衝田小姐,你說你不是因為睡不著而不想睡覺,那麼你寧肯待在院子裡吹冷風,也不想鑽回被窩裡睡覺的緣由,究竟是什麼?”
青登清了清嗓子,拽回正題。
總司若有所思地沉低眼皮:
“一旦閉眼睡覺了,那麼再睜眼時,肯定就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或中午了吧?我……我不想讓今天就這樣結束……”
“不想讓今天結束?”
青登挑眉,以眼神和表情向總司問:這是何意?
總司習慣性地把手探到腦後,想捋她的那條馬尾辮。
可因為她今夜沒有束發,所以她隻能“因地製宜”地去摸自然披散下來的青絲。
“今晚……是我平生以來過得最開心、最快樂、最熱鬨的除夕夜。”
“以前的除夕夜,至多隻有姐姐、姐夫、近藤兄、土方先生、源叔、師傅、阿筆嬸嬸陪著我。”
“雖然也很快樂、很熱鬨,可終究是沒法和今晚相提並論。”
說到這,總司的語音停了一下。
移時,她嫣然一笑:
“靜下心來仔回想一下,在過去的一年裡,咱們試衛館還真的是多出了不少新麵孔。”
“忠厚老實的九兵衛先生;表麵上沉默寡言,可內心卻並不像他外表上那樣冷漠的齋藤君;五大三粗,可是又粗中有細的永倉君;不拘形跡,為人豪爽奔放的原田君;能文能武,人品卓絕的藤堂君。以及……”
總司靜靜地側移螓首,美麗的雙目筆直地與青登的眼睛對視。
“橘君你。”
青登的身體仿佛被總司的聲音操控了一樣,他怔怔地、眼皮眨也不眨地與麵前的佳人四目對視。
他覺得非與總司對視不可——總司刻下的綿軟聲線,以及她刻下這張洋溢著飽滿情感的臉蛋,有著這樣的魔力。
“今天晚上……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多虧了你們,我今晚度過了空前美好的一夜。”
“不過,有些時候,某些事物太過美好了,反而會有壞處。”
總司麵上浮現遺憾之色,無聲地輕歎了口氣。
“因為今夜過得實在太快樂了……我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我好害怕……這些好不容易結交到的珍貴朋友,有一天會離我而去。”
“我好害怕……從此往後再也沒有機會複刻今夜的熱鬨光景。”
“一想到這,我就覺得心頭堵堵的、酸酸的……”
“所以我不想睡覺……不想看見明日的太陽……不想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
總司的話音越說越小,越說越低沉。
說利最後,她一邊低頭看著自己交疊在腿上的雙手指尖,一邊忸怩。
靜靜地聆聽完總司的這番獨白的青登,不自覺地默默回憶起在喝斷片之前所經曆過的、所目睹過的那些歡快畫麵、熱鬨畫麵……他其實很能理解總司的想法。
因為他也有類似的感觸。
今晚的年夜飯,青登極難得地全身心徹底放縱了一把。
今夜的快樂、今夜的回憶,想必會永遠地刻在他的腦海深處,餘生想忘也忘不了。
雖然不慎玩過了頭,落得了個不小心喝斷片的滑稽結局,但暇不掩瑜。
喪失意識前所經曆過的那些美好,依舊猶在眼前,清晰可見。
一想到這麼美好的夜晚,已然結束;一想到下次再碰上這樣美滿的光景,就不知要等到何時……說不定永遠也沒機會碰上了,青登的內心就莫名地失落。
“……我能理解。”
青登毫不造假、做作地由衷道:
“我也有近乎相同的感受。今天晚上,我也玩得很開心,我也有種很想讓時間就這麼放緩或靜止、很想讓今夜不要那麼快過去的想法。”
總司用力地眨了幾下美目,表情看來似乎在為青登抱有與她相同的想法而感到驚訝,不過嘴角在笑,先是抿出一個輕快的弧度,緊接著弧度越來越深、越來越大,最終化為了明媚的嫣然笑意
“原來橘君你想得和我一樣啊,哈哈哈~”
總司那對垂在緣廊之外的粉嫩小腳,隨著銀鈴般的笑聲,歡暢地大幅來回晃動起來。
待笑聲漸漸消停下來後,總司將目光從青登的身上挪至簷外的渺遠天際。
青登的視線下意識地隨著總司的動作,一塊兒移動,與總司一起抬頭望天。
“……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幽幽的女聲,傳入青登的耳中。
“每天一睜眼,就能遇上好多朋友,能夠終日與大夥兒們練劍、玩鬨。我很滿意現在這種開心的生活,很想就這麼一直維持現狀……真希望可以永遠像這樣,和大家一直在一起。”
總司頓了頓話音。
半晌後,她呼了口氣:
“橘君……”
總司的這句話,帶有極強烈的詢問、祈求意味。
青登在意這句話的音調而轉頭一看——眼前是撲閃著忐忑、憂慮之色的漂亮雙眼。
“我們目前的生活……能夠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