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就知道,既然羅刹是清水一族的實際掌權者,那麼清水一族的乾部們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跟羅刹或幻附澱有關的信息。
在新禦庭番的連番審訊下,總算是有人撐不住,將自己所知的一切悉數抖露了出來。
一個名叫鳳凰屋彌太郎的劄差跟羅刹走得很近——在獲知此情報後,青登立即率領佐那子和總司,馬不停蹄地直奔鳳凰屋彌太郎的宅邸。
就在馬上抵達目的地時,青登的麵色突然發生變化,並倏地頓住腳步,停了下來。
“橘君,怎麼了嗎?”
總司也跟著停了下來,側過腦袋,朝突然立定不動的青登投去疑惑的視線。
“……”
青登默不作聲,直直地望著東南方。
佐那子和總司的聽力俱不如他,所以她們沒有聽見——由足音、咆哮、刀劍的鏗鳴所組成的“交響曲”,正源源不斷地從他們的東南方向傳出。
這個時間點,江戶的町民們要麼都已進入夢鄉,要麼就是一窩蜂地湧進吉原、岡場所等銷金窟,街頭上怎麼會冒出如此大規模的打鬥聲音呢?
難道說又是激進攘夷派的暴徒在作亂嗎?
想到這,青登不再猶豫:
“……佐那子小姐,衝田君,抱歉,可以稍微繞一下路嗎?”
……
……
青登提著越前住常陸守兼重,一邊放出自己的“勢”,一邊邁步向前,走向被西野大鬨一通後,變得分外紛擾的街道。
與此同時,總司和佐那子一左一右從青登的身後步出。
總司也放出了自己的“勢”。
兩股“勢”融彙在一起……除青登仨人以外的其他在場人士,紛紛感到心跳加快,雙肩上仿佛各壓著一塊大石頭。
“勢”的本質是一種氣魄,具有威壓、震懾敵人的效果。
據近藤周助所言,某些怪物甚至能直接用“勢”嚇昏敵人——也就是傳說中的“一個眼神瞪倒你”。
雖然青登和總司目前都沒有達到此等恐怖的境界,但使弱者心生膽怯,卻是綽綽有餘。
在他們的聯手威壓下,現場的某些心理素質較弱的人,業已麵色蒼白、兩股發軟。
青登等人這樣的登場方式,可謂是既神秘又強勢,令人望而生畏
酒井金吾的神色變得無比嚴肅。
因職務之便而見多識廣的他,自然知道“勢”乃何物。
達到“勢”之境界的武道高手,怎會突然現身於此?而且還是一次性出現了倆?
震驚歸震驚,酒井金吾還是很快地振作精神。
他挺直身板,中氣十足地大喝道: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青登掃了一眼酒井金吾,然後便越過其肩,筆直望向那仍持刀而立的西野。
滴答、滴答、滴答……
無數血珠沿著西野的各個關節處滑落而下,在其腳下彙聚成赤紅的溪流和水泊。
他的這副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肉的淒慘模樣……若不是他仍好好地站立著,胸膛還有在上下起伏,青登都險些以為他已魂歸故裡了。
隻不過,西野眼下的狀態雖很狼狽,但其深埋在血跡之下的眼睛,卻在汙垢的映襯下,顯得甚是明亮。
要說“感到震驚”的話……青登這邊也是不遑多讓。
本以為是激進派攘夷派的瘋子們又在害人,結果等匆忙趕到後,呈現在青登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副不得了的景象。
居然能碰上薄井忠太郎和西野細治郎這倆老熟人……這實在是令青登始料未及。
前者是青登的老上級,雖然是個八麵玲瓏的官場老油條,但青登也並不討厭他。
至於後者嘛……西野跟青登的關係,就比較微妙了。
一言以蔽之,雙方基本沒有交情。
倒不如說,二人之間還曾鬨出過一些不愉快。
“原橘青登”是一個晚熟、對工作上手很慢的人,而西野又是那樣的性格……因此,一直以來,西野都對“原橘青登”以及剛穿越過來的青登冷眼相待。
青登右遷到火付盜賊改,不再在奉行所任職後,跟西野的聯係就更少了。
隻不過,縱使如此,青登也並不對西野抱持強烈的惡感。
薄井和西野為何在此?
西野又為何會跟身披莊內藩家紋的武士們打起來?
這些問題固然使青登倍感疑惑,可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在循聲趕來此地的途中,青登隱約地聽見一個人名——鳳凰屋彌太郎。
於是乎,青登朝西野問道:
“喂,被你拽著的那個大胖子,是鳳凰屋彌太郎嗎?”
為了防止薄井和西野認出他的身份,青登特地壓低嗓子,發出跟他的本音大相徑庭的沙啞人聲。
身體胖成球、個子矮小、雙目細如鼠眼、樣貌猥瑣……完美吻合天璋院提供的鳳凰屋彌太郎的相貌特征。
在抵觸肉食、飲食結構極度不合理的江戶時代,“體型肥碩乃相當少見的身形特征。
不僅體型肥碩,而且還眼睛細窄、個子矮小、樣貌猥瑣——遍觀全江戶,同時擁有這些外形特點的人,恐怕都沒幾個。
西野聞言,先是一怔,隨後揚起視線,朝青登投去警惕的目光。
西野眼下作何想法,青登不得而知。
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後,他緩緩道:
“是的……正是鳳凰屋彌太郎……”
霎時,一抹似笑非笑的怪異弧度掠上青登的唇角。
“真是造化弄人啊……”
說罷,青登將手中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高舉過頭,接著將其用力揮下。
刀鋒掀起一陣猛烈風壓,吹得青登的衣衫下擺獵獵作響。
同一時間,更加強烈的“勢”從其身上逸散而出!
站得離青登稍近一些的人,紛紛不自覺地向後撤步。
酒井金吾那本就不甚好看的麵色,頓時更顯陰鬱。
“足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登不認識酒井金吾,所以他也懶得做表麵功夫了。
他朝西野和鳳凰屋彌太郎努了努下巴,直接以冷淡的口吻說道:
“這位大人,可以請你將那倆人讓給我嗎?”
雖是疑問句的句式,可語氣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如果說,酒井金吾剛才的神色,還僅僅隻是略顯陰鬱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直接聚滿烏雲了。
是否要救下鳳凰屋彌太郎以及西野的逮捕與否,對酒井金吾而言,並非什麼“必須要完成,絕對不容有失”的任務。
但一個連名號都不肯報出的陌生人,平白無故地要求自己放人……這種事情擱誰身上,都會覺得不爽。
既是出於自尊心,也是因為寺社奉行的職責所在,酒井金吾不可能就這麼乖乖回答“嗯,好的”。
“不分青紅皂白地強行搶人……足下,你不覺得此般行徑,過於霸道了嗎?”
在試圖據理力爭的同時,酒井金吾以眼角餘光打量自己的部眾。
西野適才的奮戰並非一點兒成效也沒有,有3人被他放倒了。
可即便如此,當前可供酒井金吾調用的可戰之兵,仍達三八之數。
24人對3人,優勢在我!
除此之外,酒井金吾的部下們還有刺叉、短槍、弓箭等各式兵器,論裝備水平,也比青登一行人強到不知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