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穀精一郎……在聽見這個名字的同一瞬間,青登的眼中驟然綻出充滿驚愕意味的眸光。
他不假思索地扭身向後——一名老者闖入其視界。
一頭霜雪、粗糙的肌膚、骨架粗大、一米七上下的身高、既雅致又整潔的穿戴……這些信息,一股腦地湧進青登的腦海。
老者的布滿細密皺紋的麵龐,跟他那精神矍鑠的樣子很不相稱。
他那一雙露著青筋的、如同枯木一般關節突出的粗壯雙臂,格外惹眼。
在青登細細打量老者時,老者以好奇的眼神掃了青登一眼,然後側過腦袋,朝一旁的勝麟太郎輕聲問道:
“勝,這位是?”
勝麟太郎快聲應答道:
“男穀大人,這位就是橘青登!”
“哦?”
老者揚起視線,直直地注視青登,唇邊現出了一絲微笑。
“哦?足下就是大名鼎鼎的‘仁王’啊,哈哈哈哈,久仰公之大名了。初次見麵,老朽乃男穀精一郎。”
“哪裡,男穀大人,我才是久仰大名了。在下橘青登,請多指教。”
說罷,青登微微欠身,主動向對方行禮。
論輩分、論實力,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都值得青登予以最高級彆的敬重。
男穀精一郎,生於寬政十年(1798),今年已64歲高齡。
關於他的生平、成就……一言以蔽之:他乃毋庸置疑的“活著的傳奇”!是繼戰國時代的上泉信綱、塚原卜傳,70年年前的緒方逸勢之後,第4個被世人公認為“劍聖”的男人!
觀其一生行跡,日本武道家的兩大理想都被他給實現了——以無敵之名永垂青史;以武道之才封妻蔭子。
他自幼即對武藝與學問顯露撥群之才。
槍習寶藏院派,弓則吉田流,劍隨團野真帆齋,概得其神髓。
在他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時,日本武道界的風氣很是保守,各個道場嚴禁他流比賽。
而他則獨持異見,他認為武者應多與他流切磋,取其長而補己之短。
於是,在為了精進自身、開闊眼界而遠赴江戶時,他找上所有成名的劍客,一一與其過招——竟無一人能勝過他!
其中包括千葉周作、千葉定吉、加藤平八郎、大石進等一票名揚天下的大劍豪。
在男穀的身體力行下,他流比賽開始在江戶流行起來。
除此之外,他還改進了竹劍的長度。
大石進——身高2米1、使一把五尺(1米5)餘長的竹劍——在江戶大殺四方,打得江戶的所有劍士都抬不起頭時,長劍有利的說法大興,四尺以上的竹劍開始在江戶流行。
直到男穀打敗大石進之後,男穀取古法與現代潮流,折衷而製定了三尺八寸的長為標準。
自此之後,全日本上下的所有劍館,都統一改用三尺八寸的長度。
換言之,青登等人目前所使用的竹劍,都是由男穀精一郎製訂了統一的標準。
世人之所以尊稱男穀為劍聖,既是因為他的超凡實力,也是因為他為日本劍道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相傳,年輕時的他,在武道界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統治級存在——那個唯一一個在他之上的人,便是“永世劍聖”緒方逸勢。
古往今來,“鬥蛐蛐”一直乃普羅大眾最熱衷的事情之一。
同為“劍聖”的緒方逸勢和男穀精一郎,究竟孰強孰弱?
這個問題,困擾了許多人,也吸引了許多人。
怎奈何……二人的年紀相差了將近30歲。
在緒方逸勢揚名立萬時,男穀精一郎尚未出生。
後者力壓群雄、打響名氣的時候,前者已經隱居,不再出現在大眾視野裡。
沒能一睹兩位劍聖的直接對決……此乃日本武道界的近幾十年來的最大憾事。
此外,男穀精一郎並非隻知習武、不問世事的隱者。
安政二年(1855),他上書幕府,建議開辦一間專門研習傳統武術和西式軍事的學校。
幕府采納了他的建議,設立了而今威名遠播的講武所。
在幕府的授命下,男穀擔任了講武所的劍術師範役,並跟另一位大劍豪窪田清音,一起擔任了講武所的頭取,即講武所的校長。
由此,男穀成為了有編製在身的幕府官員。
他對講武所的建設很是上心,不遺餘力地招攬人才——他的崇高人望,在此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無數武者因仰慕他而投奔講武所,或是前來求學、或是前來擔任講師。
在男穀的號召下,講武所的教師陣容,豪華得令人瞠目結舌。
今井信郎、大石進、榊原鍵吉、伊庭秀明、戶田忠道……江戶半數以上的劍豪、大劍豪,都在講武所了。
不誇張的說,若論全江戶上下,最恐怖、最不能擅闖的地區是哪一個,那麼毫無疑問——既不是合稱為“三大道場”的玄武館、練兵館、士學館,也不是森嚴壁壘的江戶城,而是在男穀精一郎的統領下,怪物雲集的講武所!
今日的這場“賞梅宴”的與宴者們,皆為隨便打個噴嚏都有可能影響國政的政界大腕。
僅僅隻是一介“軍校校長”的男穀精一郎,在這種場合確實顯得格格不入。
然而,“劍聖”的名頭實在是太響亮了,他在日本時下的武道界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縱使是德川家茂、一橋慶喜,也得敬他幾分。
因此,他會受邀來此,倒也合情合理。
男穀給青登的初印象……非常地“靜”,猶如寂靜的湖麵。
眼神柔和,舉止端莊矜重,說話不緊不慢,令人不由得聯想到輕輕飄下的落葉、緩緩淌過的水流。
青登老早就想見一見這位頗負盛名的“劍聖”了。
他若想結識男穀的話,其實容易得很。
勝麟太郎曾在講武所擔任過炮術教授一職,而他的父親勝小吉更是男穀精一郎的堂弟兼親傳弟子。
也就是說,勝麟太郎和男穀精一郎既是老同事,也是關係不算遠的近親。
青登若是拜托勝麟太郎幫忙引薦的話,他很容易就能見到男穀精一郎。
然而……出於沒有時間、男穀本人也很忙等種種緣故,他遲遲未能一睹“劍聖”的風采。
直至今日,他的這份願望才總算是得以實現。
青登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情緒,露出不卑不亢的微笑,跟男穀聊起天來。
“橘君,雖然現在說這些,似乎稍顯晚矣,但還是請允許我鄭重地說一聲‘恭喜’——恭喜你們,天然理心流宗家傳位成功,近藤周助他也總算是可以退休了呢。”
“感激不儘。我會將您的祝賀,如實地轉告給師傅和我們的新掌門人的。”
說到這,男穀精一郎勾起嘴角,換上一副半開玩笑的語氣。
“橘君,我的講武所長年處於人手嚴重不足的狀態,你有沒有興趣來幫個忙?不需要你每天都來,隻要在有空的時候過來指點我們的學生幾句便好。”
青登聞言,不由露出苦笑。
“感謝您的邀請。很遺憾……在下目前百事纏身,實在是無暇他顧了。”
青登的這句話可不是在敷衍——他現在確實是擠不出更多的時間了。
頂著“側眾兼禦台様用人”的頭銜,乾著“側用人兼禦台様用人兼天璋院的玩伴”的活兒。
青登上班時的狀態,猶如“日理萬機”、“一饋十起”等詞彙的具現化。
即使到了下班、放假的時候,青登也不得閒。
他可是還有一位小徒弟的,需定期前往西洋人居留地,登門傳授艾洛蒂劍術。
在工作之餘,武道修煉也不能落下。
此外,他還要見縫插針地拜訪小千葉劍館和千事屋——對青登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寧可縮短吃飯、睡覺的時間,也不願減少跟女朋友們見麵的時間。
既要處理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副業,還要維係自己跟佐那子、木下舞、總司的感情……青登已將自己的時間使用、發揮、壓榨至極致了。
若將他的日程表列出來,足以令從古至今的所有時間管理大師們感到汗顏。
好在他身懷“睡神”、“元陽+1”、“強精+2”、“神腦+9”等天賦,體能倍兒好,可以連續三天三夜不睡覺,即使感到困倦了,也隻需要睡個3、4小時便能恢複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