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個……”
老人支支吾吾,來回遊移的目光頻頻地掃向青登和佐那子,眼神摻滿警惕。
古牧吾郎看穿了老人的心思,微笑道:
“傳六郎先生,不必擔心。就如我剛才所言,這二位是我的老相識,所以毋需忌諱,但說無妨。”
“那……好吧,我知道了。”
趁著這個空檔,青登側過腦袋,朝身旁的古牧夫婦問道:
“楠木組是什麼東西?雅庫紮嗎?”
古牧吾郎張了張嘴,正欲解釋。然而,他那美豔的妻子搶先一步地開口道:
“楠木組的前身乃是臭名昭著的雅庫紮團體:綾瀨一族。”
“他們盤踞在洛北,主要以勒索、收保護費為生。”
“本來,綾瀨一族的勢力並不大,就隻是一個不成氣候、上不得台麵的小組織罷了。”
“但是,他們的當今領袖綾瀨太一卻是個頂聰明的人物。”
“隨著京都的尊王攘夷之風漸盛,綾瀨太一敏銳地看出:‘尊王攘夷’是一麵絕佳的大旗,若是利用得當,將能換來數不儘的好處。”
“於是,大概就在半年前吧,綾瀨太一高調宣布:從今往後,他們綾瀨一族也要為國家興亡奔走,為尊王攘夷的大業貢獻出全部的心力。”
“就這樣,綾瀨一族的癟三們搖身一變,從雅庫紮變為尊攘誌士。”
“為了彰顯決心,綾瀨太一還將組織的名字更改為‘楠木組’。”
“‘楠木’之名取自南北朝時代的為後醍醐天皇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大將楠木正成,寓意是效仿楠木正成,為朝廷儘忠。”
“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即使不用我細說,你也應該想象得出來吧?”
“他們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變本加厲地四處斂財,肆無忌憚地濫殺濫伐、作威作福。”
“他們強闖店鋪,以‘支持尊攘大業’的名義,強迫商家交錢。”
“若敢不交,就會被蔑為‘國賊’,慘遭虐待。”
“迫於他們的淫威,大夥兒隻能乖乖就範。”
“楠木組的如此作風,吸引了無數與他們‘誌同道合’的浪人。”
“說句不客氣的,目前來到京都的絕大部分的尊攘誌士,都隻是一幫有名無實,隻想著投機倒把、中飽私囊的爛人。”
“對於他們而言,以尊攘之名、行搶掠之實的楠木組,實乃最佳的去處。”
“就這樣,大量浪人投奔楠木組,其勢力飛速壯大。”
“相傳,楠木組的成員數已經突破了200人,而這個數字現在仍在飛速增長。”
佐那子聽到這,不由出聲問道:
“這個楠木組那麼囂張,京都奉行所不來乾涉、管理嗎?”
此言一出,某位老人便像是聽見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似的,“哼”地嗤笑一聲。
“京都奉行所?奉行所裡的那幫混賬官僚早就腐敗透頂了!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我家的那條狗!”
阿町聳了聳肩,麵露憾色:
“京都奉行所根本就不敢與尊攘誌士作對。”
“儘管任誰都能看出楠木組隻不過是換了層皮,其本質上仍是那個暴力、作惡多端的雅庫紮團體,但不論如何,在而今的京都,‘尊王攘夷’乃不容置疑的道義高地。”
“誰都不能對尊攘大業抱有置疑,更不可施加阻撓。”
“若有違者,輕則受到辱罵,重則慘遭虐殺。”
“若是對楠木組出手,極易惹來‘阻撓尊攘大業’的汙名,徒惹麻煩。”
阿町的話音剛落,便聽得另一位老人補充道:
“如果奉行所的那群狗官僅僅隻是袖手旁觀的話,那也就罷了,更可恨的是他們竟然還與楠木組狼狽為奸!”
阿町拿回話頭:
“那個綾瀨太一確實是一個極精明的人物。”
“在他的統領下,楠木組與京都奉行所走得極近。”
“他每個月都會拿出海量的金錢來孝敬奉行所的各級官吏,不辭辛苦地上下打點。”
“這般一來,當楠木組與民眾起了糾紛時,京都奉行所將會偏袒哪一方,自然是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楠木組能夠順風順水地發展至今,還有一項重大原因,那便是他們從不胡亂行動,他們的每一個下手對象,都是經過千挑細選的。”
“簡單來說,他們隻捏軟柿子,從不招惹背景強大的商戶或或者有錢有勢的地方豪族。”
“到頭來,受苦的隻有無依無靠的小老百姓。”
“奉行所不作為、自身的實力又太弱小,隻能把被打碎的牙齒和著血水往肚子裡咽。”
青登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直至昨日才首次踏足京都的土地,但他此前已在呈送給江戶城的諸多報告中,通過裡頭的隻言片語領略到了京都的腐敗。
麵對胡作非為、好凶鬥狠的尊攘誌士,武備廢馳、貪墨成風的京都所司代和京都奉行所完全是束手無策,職能儘喪。
也正因為京都所司代和京都奉行所實在無能,所以幕府才另外設置了權能和地位俱在其上的“京都守護職”和“京畿鎮撫使”。
“那肥後大人呢?”
青登插話進來。
“肥後大人和他麾下的會津精兵進駐京都後,也未能改善京都的治安狀況嗎?”
阿町搖了搖螓首:
“會津中將剛來京都的時候,京都的治安狀況確實是好轉了一段時日。”
“平日裡橫行霸道、飛揚跋扈的惡人們,在聞悉會津軍將至後,一個個的無不夾緊尾巴、風聲鶴唳。”
“然而,會津中將所要負責的工作,實在是太多了啊。”
“既要保護朝廷,又要監視長州藩和薩摩藩,還要維護京都的治安,根本是分身乏術。”
“匪徒惡棍們很快便發現會津軍根本就顧不上他們,於是不再低調行事,恢複高調、殘暴的本色。”
“好不容易才有所改善的京都治安,又變回了老樣子。”
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說話的古牧吾郎,這時忽地發問道:
“所以……平五郎,你是被楠木組盯上了嗎?”
這個時候,在大哭了一陣後,平五郎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不少。
他點了點頭,細聲囁嚅:
“是的……昨天晚上,有3個楠木組的人強闖我的鋪子,說什麼‘征集軍費’,要求我在七天之內準備好200兩金。”
“如若違期或是沒有交夠數,就把我的鋪子給拆了。”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布料商人,上哪兒給他們湊200兩金啊……”
說著,情緒才剛穩定下來的平五郎,再度嗚咽。
古牧吾郎見狀,伸手拍了拍平五郎的肩膀。
“平五郎先生,彆哭了,快打起精神來。”
“人的命數總是千奇百怪的。”
“雖然現在的你被楠木組給盯上了,似乎很倒黴。”
“但說不定就在今日夜晚,會有路見不平的俠客將楠木組的人統統殺光,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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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今日這章時,總是下意識地把“古牧吾郎”寫成“青登”。在檢查內容時,看到“阿町攬住青登”的這一段落時,忍不住地笑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