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血噴似泉湧。
衝天而起的巨大血柱,成為此時此地最引人矚目的光景。
這副光景是這般震撼,直接奪去現場所有人的目光。
霎那間,水戶男兒們無不頓住腳步,停下手中的武器,瞠圓雙目,一臉震驚看著青登。
雖然方才的一幕幕隻發生在彈指間,但視力較好的人無不瞧見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青登的判斷並未出錯,這個成功纏住他的劍士,確實是水戶軍中的最強者之一。
此人名叫鬆本九十九,不僅身強體壯,而且還擁有兩大流派——香取神道流、神道無念流——的免許皆傳。
既不少“力”,也不缺“技”,屬於沒有明顯短板的“完備劍士”。
不論是從哪一角度來判斷,青登方才所置身的境況,當真是險極!
假使青登的親友們在此,瞧見他剛剛與鬆本九十九的交鋒後,絕對會心驚膽戰,直捏一把冷汗!
雙方的交鋒過程,並不複雜——
鬆本九十九虎躍而出,一口氣進逼至青登跟前。
一邊近身,一邊蓄積力道。
在青登進入其斬擊範圍的那一刹,他如彈簧般迸發勁力!全身氣力灌輸進掌中刀,狠狠地力劈而下!
精湛的一擊,挑不出任何毛病。
對方已經出招,可青登卻仍跟個壞掉的木偶似的,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不論是從哪一角度來看,前者都已占據先機。
哪怕是打算“後發先至”,時機也稍顯太晚了。
旁人都認定青登是力倦神疲,故無力應招。
他們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青登並非疲倦,而是心神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
便在鬆本九十九出招的這一刻,青登眼前的世界發生巨大的變化。
就快砍至麵前的刀、極儘猙獰的一副副麵龐、尚未落地的飛濺血珠,天上的風……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都停了下來。
一切歸於靜謐……仿佛置身於無聲無息的廣闊宇宙。
在“靜止”的同時,入目處的“色彩”亦發生變化,變得相當黯淡。
緊接著,青登倏地瞥見身旁多出一人。
此人長得跟他很像……不,這已經不是像不像的問題了!對方根本就是他的“分身”!
不論是相貌還是體型,都跟青登一般無二,就像是在青登身上使用了“複製、黏貼”。
唯一不同的是,對方安然無恙,身上沒有纏滿厚厚的麻布,也沒有渾身浴血。
青登看著對方,眨巴了幾下眼睛,而後露出見怪不怪的淡定表情。
在其記憶中,這應該是他第二次跟對方見麵。
約莫是在4年前,他蒙冤入獄,被關入小傳馬町的牢獄,緊接著,奸人放火焚牢,他險些葬身火海。
幸而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得到天璋院的得力部下的搭救,險之又險地撿回一條命——這起飛來橫禍,成為他之後追查“幻附澱”的序幕。
在他被救出牢獄,陷入深沉昏迷的這段時間,他第一次見到對方。
是時,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座道場,對方站在道場的正中央,忘我地揮舞竹劍,一板一眼地練習“素振”。
在青登注意到他時,他緩緩停下手中的竹劍,轉頭看向青登,然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此地對你而言還太早了一點。你還沒資格觸碰此境界。”
緊接著,青登猛然感到眼前一黑,對方與道場皆離他遠去。
在行將分彆之際,對方又沒頭沒腦地補了一句:“我們會再見麵的……就在不遠的未來”。
這雖是很久遠的記憶,但因為這一幕幕場景太過怪誕,所以給青登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想忘都忘不了。
說來詭異,在奮勇搏殺、對抗三千大軍的這個節骨眼裡,突然置身於這詭異的“空間”,並且見到另一個“自己”……不論是從什麼角度來進行評判,這都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青登刻下竟生不起半點異樣之感。
不論是眼前的靜謐、褪色的空間,還是身旁的“青登”,都沒法在其心間掀起半點波瀾。
仿佛對方是他久彆重逢的老友,而他們是在一處安寧的河灘邊上重逢。
“青登”沒有說“咦?突然遭遇這等奇景,你不覺得驚訝或疑惑嗎?”等諸如此類的廢話,而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青登,無悲無喜地輕聲說:
(你……想死嗎……?)
青登淡淡地回答道:
(我還有許多未成就之事,怎麼可能會想死。)
“青登”立即追問道:
(既如此,為何不逃呢?雖然你已落入下風,但還留有不少餘力,隻要你鐵了心地逃跑,沒人能攔住你,一路衝殺出去,並非難事。)
對方說得不錯。
隻要青登有那個意願,他隨時都能脫離戰場,撤退至安全地帶。
然而,對方話音剛落,青登便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不會逃。)
“青登”歪了下頭,原本一成不變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他似乎是對青登明知再打下去勢必凶多吉少,卻還要血戰到底的這份動機,產生了些許興趣。
(為何?)
(我若逃跑了,江戶城會有危險,於一他們會有危險。)
(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何必再勉強下去呢?)
(我不需要除“大獲全勝”之外的任何結局。)
(你再這麼打下去,無疑是九死一生。自己當前的狀態如何,你肯定再清楚不過,“無我境界”已無法再長時間地維持下去,頂多隻需5分鐘的時間,你就會力儘倒地,要麼被人亂刀砍死,要麼傷口破裂而亡。)
(也許吧。可眼下並非毫無勝算。我與鈴木虎之介僅剩十步不到的間距,拚上僅存的體力,未嘗不能斬殺對方。隻要成功除掉鈴木虎之介,敵軍定然陷入混亂,屆時就有反敗為勝的希望。)
(你可真樂觀啊。)
(這並非“能不能做”的問題,而是“必須要做”。背負沉重的使命,披荊斬棘——我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我要是退縮了,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麵對新的逆境,再也不是“仁王”。)
說到這,青登揚起視線,毫不退縮地直視“青登”:
(我要去成就我應成就之事,成就“仁王”應成就之事!)
“青登”聽罷,不再言語。
雖然幅度很輕微,但依稀可以瞧見——他的兩隻嘴角微微上翹。
下一刻,他從青登眼前消失。
同一刻,青登眼前的世界恢複正常,聲音回來了,色彩恢複了。
下一刻,其天賦列表中的“逆轉之龍”迸發出璀璨的金光!
身陷絕境卻了無懼意,將能擁有如龍一般堅韌的生命力。無畏天威之人,方可化身為龍——天賦列表裡的這一句話,熠熠生輝!
再過一刻,令現場眾人瞠目結舌的這幕光景發生了——
明明已非合適的還擊時機,可青登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動毗盧遮那!
他揮刀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已經無法用精確的詞彙去形容!
就像是青登用刀將這一部分時間切除出去,把“靜止不動”和“斬殺對手”這兩幅畫麵強行粘連在一起!
青登並未使出複雜的招式,僅僅隻是揚起刀尖,采八雙架勢,然後揮下手中的毗盧遮那,使出一記標準的袈裟斬。
紫黑色的刀光瞬間吞噬對方的刀光,進而斜掃過對方的身軀!
麵對毗盧遮那的吹毛斷發的刀鋒,人體的血肉、骨頭就跟紙糊的一樣。
鬆本九十九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斜斬成兩半!
這還未完。
就好比是用力切蘿卜,如果用力太猛,被切斷的那截蘿卜往往會飛出去——此時此刻,鬆本九十九的那截斷軀就是這塊蘿卜!
青登這一擊太快、太猛,爆發出來的力道太過凶悍、霸道,令鬆本九十九的上半截斷軀飛到空中!高度足有九尺有餘!
他的下半截身軀仍站定在原地,切口處向外直噴鮮血。
在漫天血雨裡,在眾目睽睽之中,鬆本九十九的半截身軀飛至最高點,然後劃著拋物線落到十數米外的屋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