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縣
紅旗汽車平穩的駛出鍋爐廠後,文局長倚靠著座位閉目養神,表麵平靜沉穩但內心卻是煩躁鬱悶。
自從上任以來,他第一眼看到曹衛國就很是不爽,心想:此人在運動期間屢受提拔,三十出頭就成為正廳級乾部,這其中要是沒有貓膩鬼都不信,他一定是參與運動的積極分子,靠著見風使舵,迫害同誌上的位,絕不能輕饒了這種小人。
文局長對曹衛國存在偏見,再加上曹衛國是局裡的二把手,各科室的處長、主任大部分是他和前局長的提拔任用的親信,急於樹立自身的權威,便於今後展開工作,第一把火自然就要往曹衛國的頭上燒,力求懲治小人,殺雞儆猴,樹立威信。
可誰能想到,第一把火剛點著,他就接到了部委領導的電話,當即就讓他腦袋一懵。
他派遣工作組進駐紅星軋鋼廠,目的就是調查曹衛國和紅星軋鋼廠是否存在利益輸送,調查曹衛國在紅星軋鋼廠存不存在貪腐,可到頭來部委領導居然推薦曹衛國擔任工作組的組長。
那還查個屁?
能查出個屁?
就算有屁也查不出來啊!
就這樣第一把火燒的虎頭蛇尾,曹衛國非但沒有受到懲治,反而因為打擊貪汙腐敗,穩定促進生產受到了表揚,讓他這個新任的一把手丟儘了臉,在局裡立足未穩就成了笑柄。
不甘心的他又燒了幾把火,明裡暗裡和曹衛國交手數個回合,但結果都不理想,最可恨的是這個曹衛國極為狡猾,每次都偽裝成受害者的姿態,仿佛是自己故意找茬。
不錯,自己的確是故意找茬,可那也是為了工作,為了拔除侵蝕國家的蛀蟲。
怎麼到頭來自己成了施暴者?
成了氣量狹小,破壞集體團結的惡人?
曹衛國倒成了任勞任怨,心胸寬廣,顧全大局的好同誌。
欺人太甚!
這個奸佞小人!
偽君子!
挨了幾次批評後,他隻能和曹衛國握手言和,表麵上友好共事,暗中依舊沒有放棄調查,隻待時機一到便為國鋤奸。
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有眼。
鄧工再次出山,恢複了原任職務,自己的老領導也被委以重任。
春天來了,萬物要複蘇了,我又行了!
可就在這個乘勝追擊的時刻,被自己委以重任的馬前卒陳主任病倒了。
這不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嗎!
可人已經病了,住進了醫院,掛了吊瓶,難道還能用鞭子把他抽起來乾活了,地主家的驢也不能這麼使喚啊。
尚有一絲人性的文大局長,隻得暫緩“除奸行動”。
按部就班的主持工作,東奔西跑的視察工廠,督促生產,為京城工業的蓬勃發展出謀劃策。
百忙之中還要抽空去探望一下“掉鏈子”的老陳,不管怎麼說,這老陳也是自己的老部下,跟了自己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該給點兒溫暖還是得給點兒溫暖。
文局長靠在後座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但大腦就沒停止過思考,絞儘腦汁想辦法破局,一山不容二虎,曹衛國這頭狡猾的老虎不趕走,自己在工業局就甭想樹立權威,其他人就不會對自己順從,自己也就甭想做出成績,做不出成績也就沒了進步的資本。
他已經荒廢了數年時光,他不想止步於此,他太想進步。
曹衛國背後有靠山又怎麼樣?
能在體製裡混誰還沒幾個靠山?
凡是阻礙老子進步的,早晚都得滾蛋。
前幾次交手自己沒能取得成功,那隻是說明自己沒有抓住要害,自己請動的靠山也沒能撼動對方的靠山。
文局長將前因後果想了又想,心中打定主意要加強攻勢,一方麵繼續搜查證據,一方麵去說動更有分量的靠山,自己混跡政壇幾十載,手上的政治資源豈是曹衛國一個小輩能比的?
想到這裡,文局長心裡越發急切,準備看一眼老陳後,就去拜訪另一位老領導,鬥誌昂揚的睜開雙眼,衝著司機小馬嗬斥道:“你在這兒磨豆腐呐,開快點。”
小馬聽話的加重了踩油門的力道,將車速提了起來,紅旗汽車帶起塵土加速飛馳。
文局長扭頭看著窗外被甩在後麵的樹木,心裡也不由得升起萬丈豪情,準備擼起大乾一場,實現自己的一腔抱負,而在實現抱負前,首先就要踢走曹衛國這個絆腳石,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十幾分鐘後,汽車突然抖了幾下,然後停下不動,小馬滿臉難色的轉頭說:“局長,車出故障了,不動了,怎麼辦呀?”
文局長這小暴脾氣,一聽這話立馬火了,瞪著眼睛怒喝:“什麼怎麼辦?涼拌!你是司機,還是我是司機,出故障了,出去修啊,難道讓我去修啊。”
小馬哪兒還敢說話,手忙腳亂的下了車,從後備箱拿出工具,在文局長看不到的地方啐了一口,假模假樣的打開前車蓋,滿臉焦急的查找故障。
五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