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停頓了一下,神色認真起來,緩緩敘說。
“周青臣無論對錯,都站在皇兄這一邊,你覺得皇兄不知道?那他為什麼還要留著周青臣。因為有時候皇兄做的決定在在他人看來是不適宜的。”
“比如你去上郡這件事,此事原因你知,我知,皇兄知,群臣不知。改變國策這種大事,還不能對群臣相告。那在群臣看來,此事就是不可理喻,這時候周青臣的作用就出來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你要去上郡做什麼,但這不妨礙他同意皇兄所說。有了他,皇兄與群臣是不是形成了一個緩衝點?群臣反感情緒是不是轉到了周青臣身上?”
嬴扶蘇瞪大眼睛。
這事還可以這麼看?
這人還可以這麼用?
“叔父,你怎麼知道父皇是這麼想的。”
“他郡縣製把李斯搬出來就是用的這一招,秦孝公把商鞅推出來也是這一招,你們嬴氏一族就喜歡用這招。”
“……叔父,你也是嬴氏一族。”
前排嬴成蟜教侄子。
王座始皇帝下命令。
“此事勿要再議,朕意已決。扶蘇三日後啟程去往上郡,未得詔不得回鹹陽。”
本來吵鬨喧騰的群臣都不再繼續往下說。
始皇帝下決定的事情,就沒必要再說了。
“陛下聖明。”
山呼海嘯般的讚譽響起,其中以儒家那群人喊的最起勁。
嬴扶蘇成為太子,他們是最開心的,這是儒家崛起之機。
待群臣安靜下來,始皇帝看了李斯一眼。
李斯心領神會,昂首言說。
“陛下一統四海,海晏升平。為使天下免受刀兵之禍,臣請收天下銅鐵。以鑄十二金人立於鹹陽宮中,鎮大秦萬年!”
李斯剛說完,王綰立刻隨之。
“王綰附議。”
內史蒙毅隨口起身。
“蒙毅附議。”
始皇帝目光落在治粟內史付子康身上,付子康看了看坐在頭排,沉迷於為人師的嬴成蟜。
嬴成蟜沒反應,沒暗示。
付子康就低下頭,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始皇帝抽動嘴角。
“成蟜,你覺得如何。”
“什麼?”
“李斯說,要收天下銅鐵以鑄十二金人,讓天下免受刀兵之禍,鎮我大秦萬年。”
收天下銅鐵,鑄十二金人,那接下來是不是要聚天下貴族於鹹陽了?
嬴成蟜摸著下巴開始認真思考。
什麼免受刀兵之禍,鎮大秦萬年的,不就是怕六國餘孽造反?
以目前趨勢看,六國畏懼皇兄不敢興兵作亂。
隻有讓這些貴族都來到鹹陽,才可能逼得這些嚇破膽的人造反。
曆史上皇兄這次強遷沒出亂子,這收攬銅鐵之功可謂是功不可沒。
但這事能更好讓秦國穩定,卻不利於發展,沒了銅鐵之物,割麥子都費勁,百姓生活會受到嚴重影響。
不行,這事不能做。
“我認為,不如何。”
嬴成蟜一本正經地道。
“菜刀,鐮刀等工具,都是銅鐵所製,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若是儘收天下銅鐵,犧牲民心以維護秦國穩定,無異於飲鴆止渴。”
群臣側目。
這番話,實在不像是一個豎子能說得出來的。
但幾日前在城門前
,嬴成蟜暴起殺趙姬貼身侍女,就讓群臣大為改觀。
彆的不說,就說那身手。
這也就是李信去了隴西。
不然當場就得瞪出眼珠子。
李信得慶幸他沒有和嬴成蟜對上,不然肯定要被錘個半死。
是以今日嬴成蟜發言,群臣雖意外,卻沒有太過意外。
到如今,誰還拿嬴成蟜當豎子,誰就是豎子。
但嬴成蟜此刻站出來,在群臣心中,其實並不是一個合適時機——長安君不是豎子,但也不太聰明。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王綰。
兩位互不對付的丞相站起來聯袂言說,隨後又有內史蒙毅站起來附議。
這明顯是始皇帝事先找這幾人開過小會,商量好的。
這種情況下,應該審時度勢,看看情形再決定說些什麼。
少說少錯,多說多錯。
在朝堂生存,少說一句話最多也隻是失去晉升機會。
但要是多說一句話,最嚴重後果可是有性命之憂。
“扶蘇附議。”
太子嬴扶蘇立刻說道。
他在旁觀了章台宮嬴成蟜和始皇帝論道,今日又被嬴成蟜教育了好些後。
對自己這個叔父,嬴扶蘇信任度無限拔高,他覺得嬴成蟜治理國家的國策才是正途。
還以為太子變了,原來還是老樣子,此時怎適合出麵?
但如此也好,若太子如陛下這般,上位後我等哪有好日子過。
群臣默然。
起先嬴扶蘇隻用三字謝太子之位,還讓群臣有些詫異,以為嬴扶蘇轉性了。
現在嬴扶蘇什麼也不說直接為嬴成蟜站台,自動被群臣歸到幫親不幫理一列。
儒學博士伏生臉泛激動之色,站起高聲言說:“伏生附議!”
這可是長公子成了太子之後第一次發表意見,還是仁政意見,必須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