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驚愕起身,在宮殿中來回踱了十數步,猛一轉身望著生母趙姬。
他不可置信,深表懷疑地道
“阿母說的都是真的乎?三月習馬術可比肩李牧飛兵,可轟塌城牆的攻城利器。我不信,這世上哪裡有如此神器?”
趙姬回憶著當年所見。
“馬跑萬裡則傷蹄也。嬴成蟜在馬蹄上釘上鐵片,取名馬蹄鐵。有鐵器保護,馬行千萬裡,腳掌亦無礙。”
嬴政凝眉細思馬蹄鐵的可行性,想了片刻便搖搖頭。
“荒謬荒謬,就算此法能行,可在馬蹄釘鐵何其難也。若要馬吃痛不踢人,需有勇力聞於三軍者製住馬也,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勇力者。”
“馬的馬蹄感覺不到痛處。”
“阿母又說笑,蹄長於身,怎會感覺不到痛處?”
始皇帝隻是搖頭。
趙姬看著始皇帝如今模樣,就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一般。
如果她不是親眼看著嬴成蟜給馬的腳掌上釘馬蹄鐵,她也不會相信馬對馬蹄沒有痛覺。
“那豎子十年前就造出了馬蹄鐵,而你還在加以懷疑。其要謀反,你怎擋得住呢?把手給阿母。”
嬴政將手遞到趙姬手中。
趙姬指著嬴政手上的指甲,道“你的指甲也是長在伱的身體上,剪指甲會弄痛你乎?馬蹄與指甲類也。”
“指甲不痛?”
嬴政用力按壓著中指指甲頂端,喃喃自語。
嬴政指甲有固定宮女修剪,往常嬴政不注意指甲這種小事,將指甲無痛覺當做了理所當然。
今日一試,發現果真不痛。
對這件習以為常的小事,竟有了一分訝異。
趙姬看親子在那裡做稚童狀,似乎看見了二十年前吃手指的嬴政,不由得拍了拍嬴政腦袋讓嬴政回神,繼續為嬴政講解。
“馬背光滑,易倒不易穩,是限製騎兵動作的主要原因之一。那豎子用包著皮革的木框做成座位,內塞軟物,為臀狀,前後均凸起,叫做馬鞍,放在馬背上供人騎乘。
“騎兵可輕易在馬背上前伏後仰,左戳右刺,做到從前唯有草原騎兵才可做到的動作。騎兵坐於馬背,雙腳懸空無處借力。
“要想在馬背上坐住,尋常騎兵必須單手抓著馬鬃才行,這是限製騎兵動作的另一主要原因。那豎子以一根特製繩索掛在馬鞍上,垂下的繩索頭各掛有腳踏物,叫做馬鐙。
“如此一來,騎兵坐在馬上,雙腳有托底之物,猶如在踏足大地也。無馬鐙時,騎兵雙手至少有一手被縛,射箭不是要放慢馬速,就是要下馬,不然便極易掉落馬下。
“有了馬鐙,雙手解放,騎兵可邊高速騎馬,邊彎弓搭箭,且不掉落馬下。能做到此事者,便是那遼闊草原,也挑不出千百人。
“那攻城物件阿母沒見過,但馬蹄鐵,馬鞍,馬鐙三物,卻是阿母親眼所見。趙國胡服騎射,騎兵稱雄天下。有了這三物,趙國最大優勢變劣勢,趙亡,不冤。”
嬴政小時在趙國長大,對馬一點也不陌生,騎術不能說高超,但起碼不會掉落馬下。
隨著趙姬口述,他腦海中構思著馬鞍,馬鐙,發現似乎完全可行,驚異非常。
“這豎子有此等寶物,為何不拿出來予朕?朕至少能早兩年結束中原亂戰也!”
一說起國事,嬴政的自稱就不由自主得從“我”變成了“朕”。
“因為他有反心。”
趙姬適時插話,一句話,讓始皇帝腳步停頓。
“他不告訴你,就是要在謀反之時讓你無從抵禦,將你一舉擊潰。”
“這些事,朕都無從得知,阿母又是從何得知?”
“十年前你初登基,軍政大權都被呂不韋操控,所知的哪件事不是通過阿母。蘄年宮兵變,知悉內情之人除了阿母,蒙驁,王齮那幾個老不死,都死了。知悉此情的人都不在了,你又如何得知?”
始皇帝點點頭,臉上那原本震驚莫名的神情,消散的差不多了。
千古一帝恢複了表情管理,笑著道“憑阿母口述,朕就可斷定這三個神器並不難造。朕白日命公輸家,墨家打造馬蹄鐵,馬鞍,馬鐙,少府不待晚間就可給朕送來。
“朕這些年去雍地數雖不多,亦不少也。每年至少去得三四次,阿母怎一次都未和我說。莫非,阿母也有反意?”
趙姬怒色一顯,剛要開口。
始皇帝便拉著趙姬的手,賠笑道“都是玩笑話,阿母莫放在心上。”
趙姬甩始皇帝的手,甩了兩次沒甩開,就任由始皇帝這麼握著。
冷聲一聲,道“那豎子不讓我與你言說,”
始皇帝做驚訝狀,笑道“這倒是奇了。阿母一直想殺成蟜,為何卻能聽進成蟜言語?你二人莫不是又另設賭約?”
趙姬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直盯地看著始皇帝臉上笑容看。
始皇帝笑容一僵,收斂回去。
“朕不笑便是。”
“那豎子說,我若敢與你說這些事,他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