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秦末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還是在漢末說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
本質上都是王朝政權腐朽到人民活不下去的地步,官宦爛到骨子裡天下迫切求變的前提下順勢而起。
遍數古今,沒有一次革命能夠在盛世順利推行,因為盛世不求變,求的是維持。
而這,就是嬴成蟜最難的點。
在皇權,官權,民權,沒有形成水火不容的矛盾衝突之前,想要改變整個天下,這就是逆天而行。
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
而像嬴成蟜這種領先了兩千年,就是將十年算做一步,也領先了兩百步的人。
在相近之人眼中,是一統天下的始皇帝都差之甚遠的存在。
他們心甘情願成為嬴成蟜的信徒,隻要對嬴成蟜有利,就可以為嬴成蟜去死,為他們心中的信仰去死。
在其他人眼中是狂人,是列子,墨子,莊子這些各家有名狂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的瘋狂之人。
明明坐擁榮華富貴,偏偏要打破這一切,這要不是狂疾,那什麼是狂疾?
甘羅就是後者。
就一碗飯,一碟雞肉,就想讓我跟著你這個狂人?
“你若是想要將韓地之事在秦國重演,陛下不會允。就算你能壓製陛下,哥,你要為了你心中所想引發天下大亂乎?”
秦國世家的情報網不隻分布在秦國,天下各地都有。
賣廢舊武器給各地六國餘孽換取的可不隻是金錢。
用這種豐厚利益捆,綁住整個秦國世家的甘羅,隻要時間夠,能知天下大事。
韓地變故,甘羅在入鹹陽獄前就知曉了,他聽聞的第一時間就認準這是嬴成蟜的手筆。
這種玩弄人心,從暗處落子慢慢布局,最終在對麵棋手還沒反應過來時驟然屠龍的行事風格,很像他這位陰險詭譎的兄長。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敢讓韓地之事在秦國重演,引發天下大亂。”
嬴成蟜歎口氣。
甘羅鬆了口氣。
雖然嘴上說的很篤定,但世家領袖心中其實沒什麼底。
一個敢於在蠟祭祭天時說著“我若不死,秦國無天”,“你們的天就是鳥人”這種癡話狂話的人,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看來我很難說服你,那就按照秦國的規矩來罷,我來和你們爭。”
“不是就你一個罷。”
甘羅撿起那些沾染了油汙的乾草,堆放在牢房一角,道“如果陛下知道你最後是要限製君權,一定不會幫你。”
三日前,嬴成蟜進了鹹陽獄,第一站就是來到關押甘羅的牢獄,告訴甘羅自己和他成了獄友。
甘羅起初還以為鮑白令之將他的命令傳達出去,嬴成蟜是被世家弄進來的。
轉念一想,就算世家再強勢,也沒有那個能力能這麼快將嬴成蟜送進來。
再加上嬴成蟜在牢獄裡百無禁忌,肆無忌憚的模樣。
甘羅斷定,始皇帝在世家,嬴成蟜兩者間選擇了後者。
“皇兄並沒有下定決心要幫我,不然以皇兄性格,此刻已是召開朝會宣布變法事宜了。”
甘羅回想了一下,始皇帝宣布郡縣製,宣布焚書,宣布推行簡體字時反對聲一片。
始皇帝依然獨斷專行,沒有絲毫猶豫,不顧忌任何人任何勢力直接宣布詔令推行。
讚同道“這確實是陛下做出來的事,那陛下是把你送入鹹陽獄是看你太鬨騰?”
“不,是我想進來。”
甘羅一臉不解。
你?
你進來這裡作甚?
外麵鬨得如火如荼,你進來鹹陽獄就能絕貴族?
你除了折騰我還能作甚?
蓋上食盒蓋子,嬴成蟜道“我不進來,怎麼脫離你們視線去韓地呢?皇兄不往韓地派遣官員,將韓地交予我手,總要讓皇兄嚇一跳才是。”
甘羅沉聲道“韓地乃天下鐵器出產地,你要去韓地煉琉璃,將琉璃之計用在世家身上,斂世家財富!”
好在我已讓鮑白令之出去宣揚你有琉璃製作之法,你計難成!
甘羅臉上神情難看,心下穩如老狗。
製造琉璃需要精密設備,精密設備需要海量生鐵,親眼見過製造琉璃器械的甘羅合理猜測。
“彆裝了,你在想鮑白令之罷。他現在在一層鹹陽獄,要不要帶你去看看他?”
甘羅心下狂跳,臉色這次是真的難看下來,上前一步低吼道“你監聽我!你竟敢監聽鹹陽獄!”
他和鮑白令之說話的時候,現場隻有他們兩人。
而現在嬴成蟜這口吻,明顯是知道了二人說話內容。
如果是鮑白令之告密,那麼鮑白令之此刻不會是在常人難待的鹹陽獄一層。
鮑白令之既然沒告密,那麼答桉隻能是甘羅被監聽了。
“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你怎麼進來的不知道乎?我既然敢在樓台監聽,那在鹹陽獄監聽有什麼不敢?”
嬴成蟜提起食盒,向牢獄門走去。
“就算如此,你的琉璃毒計也彆想功成!百裡家,白家,孟家,當年但凡有人能被莊襄先王征召議事的世家,都知道你能造琉璃!”
“唉,拜托,能不能有點進步不要總拿琉璃說事。十數年前我就能造出琉璃,十數年過去我還隻抱著琉璃?那我得多沒長進。”
“嬴成蟜!”甘羅在拎著食盒不回首的嬴成蟜身後,大聲叫道。
嬴成蟜應了一聲,笑著轉身。
“怎麼,回心轉意,想要和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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