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不答,給了個你小子再說廢話今天不給你飯吃的眼神。
甘羅默默摸摸肚子,繼續言道“不得不說,哥你真是夠陰的。你不惜暴露樓台有監聽一事,要李斯抓我。抓完第一時間將我關入鹹陽獄,又不審我,使得所有人都不清楚抓捕我的具體罪名是什麼。”
甘羅觀察嬴成蟜神色,發覺嬴成蟜臉上沒有波動,暗地裡心說一聲我看你能裝到幾時。
“彆說他們,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被抓的罪名到底是哪一條。開始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也是前兩日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羅進了鹹陽獄,他們除了上書彈劾竟然沒有彆的大動作,這才恍然大悟。
“羅一日在這鹹陽獄,一日不被審理,罪名就一日不被確立。外麵那些人就一日不敢放手施為,生怕你以同樣罪名將他們也抓進鹹陽獄。販賣廢舊武器,這麼大的罪名可不隻羅一人背負著。”
嬴成蟜終於有所回應,手撐著地麵,坐起來抓抓頭。
“看樣子這幾天鹹陽獄沒白待,稍微懂了些人心人性。”
甘羅心中咒罵你這個陰險詭譎的豎子,成天就琢磨這些上不得台麵的陰謀詭計,嘴上腆著笑臉說都是哥教得好。
嬴成蟜嗬嗬一笑。
“繼續說,我看看你還學到了什麼。”
甘羅憨笑著點頭。
“好嘞。哥當初想的應該是能策反我最好,若是不能策反也要一眾世家不敢施為。但哥,你忘記了,你用販賣武器這條律令綁住了一眾世家的手腳,同樣也綁縛住了自己,你永遠不可能審判羅。
“一旦羅被審判,罪名浮出水麵,你勢必迎來一眾世家最徹底的反擊。沒有人能承受的住所有世家的反噬,商君不能,秦君不能,長安君亦不能。你不能永遠把羅就這麼無理由關下去,按秦律,拿人最多三十日。”
啪啪啪~
嬴成蟜拍了三下掌,為甘羅輕喝了一聲彩。
“這招叫薛定諤的貓,要是你能活著出去以後可以用用。”
甘羅不知道什麼叫薛定諤的貓,他也不想知道。
眼前這位幼時兄長,從小時候起就喜歡說些無人聽懂的言語。
“你到現在還在嚇唬我。”
甘羅抓起一根乾草放在口中,死死咬住,指著嘴中乾草。
“隻要我死死咬住牙,這根乾草就不會掉。再過十數日,便是你敗了。”
嬴成蟜沒好氣道“我敗?我手裡可是掌握著你們沆瀣一氣,同流合汙的鐵證,我能把你們都抓起來卡察了你信不信?”
甘羅不等嬴成蟜話語落地,言語如連珠炮一般得緊隨其後。
“正因如此,你才不敢抓。朝堂兩相九卿一眾上卿世家不占三成,但關中官員世家足足占了八成。
“你若是真把所有世家都抓了,秦國將立刻麵臨無官可用,陛下不會同意的。哥,法不責眾這個道理還是你教我的,你忘了?”
嬴成蟜聳聳肩,在甘羅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的眼神中。
笑著道“你怎麼知道皇兄不會允許呢?你看咱們倆同是坐牢,這天差地彆的待遇,足以說明皇兄是站在我這邊。”
“哥,彆裝了。陛下若真站在你這邊,你根本就不會進來。這幾日我將一切都想明白了,你不是不想出去,是出不去。”
“你又知道?”
“我初還以為你是自願入牢獄,後來轉念一想這於你毫無益處。那便應是陛下將你下入鹹陽獄了,陛下是在以行動表明其不會幫你。”
“嗬,你錯了。皇兄才懶得搭理這些屁事,他心係星辰大海,這裡就是我自己要進來。”
“哦?真是如此乎?那麼為何你殺了鮑白令之後,不再繼續殺其他世家之人呢?你完全可以用同樣手段再行殺戮嘛,刀人不是你最擅長的事?是陛下出麵了罷。”
“皇兄原話是要在秦律範圍內行事,可不是包庇你們世家,你小子可彆想多了。”
“既是如此,那哥你大可將所有世家家主都捉進鹹陽獄嘛。取筆墨紙硯來,羅做人證,寫物證,包你能將所有世家一網打儘。”
甘羅坦然和嬴成蟜對視,直到嬴成蟜眼神中露出殺意也沒有絲毫回避。
“除了販賣廢舊武器,你做下的其他事也足以夷三族。鐵證如山,我現在就可以用其他罪名法辦了你甘家,你猜皇兄會不會阻止我。”
“不會。”甘羅搖搖頭,自嘲道“陛下不會在意一個世家的存亡,哪怕是最大的世家。”
嘴角自嘲轉為他嘲,甘羅盯著嬴成蟜,道“甘羅可以死,甘家可以亡。但是,世家不會絕。若是這樣你就滿意了,那你現在就可以開審我了。”
“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的腦子裡到底都裝的什麼。你可以為了世家去死,卻不能跟我一起共圖大業?”
“羅若隨你,事成子孫無福蔭。官不沿二代富不過三代,甘家難撐百年。事不成,羅和甘家,萬劫不複。”
“那是以後的事。你若不隨我,甘家現在就將夷三族,立刻消亡。”
“不,甘家不會消亡。甘龍阻衛鞅變法,理應夷三族。終在一眾世家傾力施為下,僅其自身死。甘家自此受秦國世家扶持,直到等來了大父。”
“嗬,你以為你是甘龍?犯了這麼多事你一個人死就行,然後你甘家在眾世家扶持下等來第二個甘茂?你想多了,我肯定夷你三族,誰來都沒用。”
“你能夷我在鹹陽的三族,能夷我在關中的三族,能夷我在六國的三族乎?李牧,李信乃同一個李,你又知我甘家在外,有多少個甘牧,甘信呢?”
“看來我是真的無法說服你了。”嬴成蟜遺憾地搖搖頭。
“哥,輸就輸了,彆硬撐。現在放我出去,你還是你的長安君,我壓著一眾世家不對你動手。”甘羅一臉賠笑。
“幼,你小子剛才大氣凜然,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豎子竟有兩副麵孔?”
“你可是我親哥,你怎麼忍心殺我呢?剛才說的話彆當真,都是戲言,戲言。”
“我可一點沒看出戲言的樣子,我給你請幾位朋友進來罷。”
甘羅身體僵硬一瞬。
這豎子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抓儘鹹陽世家?
陛下怎會同意?陛下不會同意!
這豎子一定又是在詐我!
“這個表情就好許多了。”嬴成蟜拍拍甘羅的臉,打了個嗬欠,道“雖然鹹陽成敗都不影響大局,但我就不喜歡看你這小人得誌的樣子。”
起身走到鐵門前,嬴成蟜開門沒有走出去,而是一嗓子叫來獄卒。
“叫李斯來見我。”
“唯。”
關上鐵門,嬴成蟜重坐回甘羅身邊,靜待李斯到來。
甘羅臉色陰鬱。
“你完全可以避開我。”
嬴成蟜一臉陽光。
“不,我就喜歡當麵打臉。”
甘羅忽而輕笑。
“我還是不相信你敢這麼做,陛下都不敢,你定然還是在詐我。哥,輸就輸了,真沒必要硬撐。”
嬴成蟜擺擺手,沒有接甘羅的話茬。
等李斯來了,他自然會讓甘羅相信,現在沒必要浪費口舌。
沒過多久,李斯推門而入,見甘羅也在,遂衝嬴成蟜拱手俯首。
“拜見長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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