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人生在世,熱血未涼!五千多字的章節)
壓抑的氛圍不知持續了多久。
始皇帝沒有再下達命令,眾人一動不敢動。直到嬴成蟜穿著泛白囚服跨門而入。
其掃視了一眼堂中情況,目光在那堆被掃在地上的竹簡上多停留了片刻。
沉聲道“都出去。”
除了蓋聶應了一聲,轉身欲行。
趙高,李斯,廷尉正,獄卒等人皆是一動不動。
始皇帝自嬴成蟜入門之後,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嬴成蟜身上。
“都出去。”
始皇帝發號施令,和嬴成蟜說的一模一樣。
“唯。”
眾人恭敬應道,快速出門,壓製著快速起搏的心臟,半屏住呼吸。
“嗚嗚嗚~嗚嗚嗚~”
被綁縛著的廷尉右監奮力掙紮,表示這裡還有一個大活人。
他可不想留在場中,有些話,聽了可能就要死。
但忙著逃離的眾人沒有一個管他,死道友不死貧道。
廷尉右監一臉絕望。
嬴成蟜湊過去,麵色不善道“聽說我抓甘羅的時候你通風報信了?”
廷尉右監用餘光一直瞥著始皇帝,等始皇帝說話。
嬴成蟜一嘴巴打在廷尉右監臉上,罵道“乃公和你說話呢,眼睛亂看甚!”
陛下如此放任這豎子……這豎子命不該絕。
“嗚嗚嗚~”
廷尉右監知道了始皇帝態度,開始嗚嗚,眼睛一直向下看,示意嘴中有布,無法開口。
嬴成蟜又是一巴掌打過去。
“嗚嗚個屁!看你就心煩!滾!”
提著廷尉右監後衣領,順著門口就把廷尉右監扔了出去。
始皇帝等嬴成蟜做完所有事,房間內僅剩兩人。
扶著桌案起身道“伱知道孟西白在秦國有幾多官員乎?”
嬴成蟜一臉無辜道“皇兄很氣?我可是在按照秦律做事。”
“正是你按照秦律做事,朕才見你這一麵。”
始皇帝抓起一卷竹簡啪嚓一聲砸在嬴成蟜腳下,指著地上竹簡。
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這次事件處理不好,鹹陽亂!關中亂!天下亂!”
嬴成蟜心虛道“不會,罷,我有那麼大影響力?”
“豎子!”
始皇帝大怒爆喝,忽聽門外,有山呼海嘯唱和,驟然升騰而起。
所唱之詞,正是《詩經》中的秦風——《無衣》!
始皇帝眸中怒意再漲三分,死盯嬴成蟜。
你這豎子竟敢挑動軍功家族和世家對立!
嬴成蟜急忙搖頭擺手。
“皇兄,我沒叫人唱《無衣》,這次真與我無關!”
…………
老將蒙驁裹著衣服,低著頭走進國尉府的大門。
一路所過,國尉府官員無不行禮,對這位替大秦征戰四方功勳卓著的老將,報以最大的尊敬。
有幾個在蒙家軍中參過戰的官員積極問候著老人,還想要去攙著老人走。
這不是他們諂媚,而是他們聽說前段時日老人病重,連太醫令夏無且都說了難以救治。
今日看老人步履雖然依舊穩重不晃,但走的極緩極慢,每一步都要走一息,他們怕老人病情加重倒在地上。
老人一點也不領情。
勸他保重身體多穿衣的,他說你這鳥人身死乃公也不會死。
上前想要給他搭把手做他拐棍的,他罵你這鳥人無事可做?陛下給你們俸祿是要你們做事,不是來服侍我的!
而被罵的這些人一個個賠笑著不敢還嘴,亦步亦趨地跟著老人,生怕老人有個閃失。
些許公事算個屁,受幾日徒刑又能如何?蒙公身體無礙才是最大的事!
王齮聽到前麵烏央烏央動靜不小,皺著眉頭踏出了後堂。
出了堂門,站在三層青石台階上,看著眾人不去做事。
一邊被蒙驁痛罵,一邊還簇擁著蒙驁,臉色一沉。
“都精力旺盛,無事可做?俯臥撐準備,每人五百。”
眾人不用回頭,光聽聲音都知道是王齮,那種如悶雷般的嗓音是這位軍種大佬獨有。
眾人一陣哀嚎,欲哭無淚。
俯臥撐這三個字,最近是國尉府一眾官員最痛恨的三個字。
隻要哪裡不順王齮老爺子意了,那就是俯臥撐準備。
也不知道老將軍從哪裡聽說的這動作,一個撐地,俯地,挺身,幾乎全身所有肌肉都練到了,累得很。
要是年輕那會五百個不算什麼,但這都轉文職多少年了。
原來的肌肉早就變成囊囊膪,哪裡還能做得了這麼多?
但一群大老爺們叫歸叫,嚎歸嚎,卻沒有一個人真把數目太多說出口,或是讓王齮減一些。
一個個老老實實趴下,開始伏地挺身,暗中慶幸這次王公沒有規定時間。
“腰背挺直,身體成一條直線!偷什麼懶?”
蒙驁邊罵邊走,行了兩步對著一名官員胳膊輕踢一腳。
“屁股撅起來!乃公這輩子還沒見過鳥先著地的俯臥撐!”
那人連忙撅起屁股,仰著臉笑問“蒙公也知道俯臥撐?這是數十年前的軍中訓練法?蒙公,王公當初就是這麼訓練的?”
蒙驁眼睛一瞪,一腳踩在這人背上,當即便把人踩趴在地。
“還有閒心多嘴,負重做!”
被踩男人咬著牙,費死勁撐起。
“蒙公這一腳卻是不比從前有力了,蒙公保重身體啊。”
蒙驁罵了句鳥人多嘴,加快步伐,跟著出來迎接的王齮進了後堂。
這兩位秦國資曆最老,勞苦功高的老將軍走後,國尉府前庭所有官員沒有人起身。
哪怕滿頭大汗,哪怕手臂顫抖。
仍舊是俯地,挺身,一板一眼。
“你這鳥人有疾去找太醫令去看!這裡是國尉府,不是軍營!你有什麼權力對官員刑罰!”
一進後堂,蒙驁關上大門就對著王齮怒吼。
國尉府沒有體罰的規矩,不論大秦哪個官府機構,上級官員都沒有對下級官員如此刑罰的權力。
王齮平靜道“心疼了?院中有蒙家崽子?”
蒙驁壓著火,低聲道“放屁,乃公是說你私設刑罰將被人攻擊,你這不是把薄弱處暴露給那些鳥人了!”
“你天天鳥人鳥人地叫著,連陛下也敢罵,要說出事也是你這老家夥先出事。”
“你懂個屁,乃公越粗鄙越安全。乃公罵人是私德,不牽扯權力。你這鳥人私設刑罰,懲罰官員,這不合規矩。陛下光憑這個,就能治你的罪!”
砰~
王齮將國尉印拍在老友手上,指著自身道“陛下要想殺我,早就能殺。”
大秦國尉是嬴成蟜,不是王齮。
他王齮出現在國尉府,拿著國尉大印行使國尉權力,就是最大的不合規矩。
蒙驁拿著國尉印久視,不知道說些什麼。
都說我蒙驁脾氣最差,和你這鳥人比,我哪裡還有什麼脾氣……
王齮打開靠牆的一人高大木櫃,從中取出一個棕色酒壇子。
“喝酒乎?”
蒙驁見狀,眉鋒緊簇。
“應卯之時,你還敢飲酒?”
應卯之時便是上班的時候。
秦國民間禁酒,有爵位的人雖然在家不禁,但是上班時間喝酒也是絕對不行的,違背秦律。
王齮一手托著酒壇子,一手指著蒙驁手中國尉印提醒老友。
不耐煩地道“喝不喝?”
我王齮這等處境,還在乎觸犯一條秦律?
蒙驁默然片刻,把大印隨手拋給王齮,大罵了句鳥人。
“乃公陪你一起死!喝!”
清香的酒氣從後堂飄到了前庭,一個個渾身都被浸濕的官員使勁抽了抽鼻子,都嘿嘿笑出聲來。
“王公又喝酒了。”
“放屁,那是水!”
“哈哈,對對對,能醉人的水!”
“……”
後堂內,兩個從年輕時就並肩作戰的老將沒有用酒樽,酒碗,酒杯。
而是提溜著一壇子酒,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誰也沒再說話。
及至酒壇見底,王齮用力晃了晃,把最後的三兩滴酒液倒入口中。
“酒喝完了,走罷。”
蒙驁晃了晃空酒壇確定沒酒了,嘟囔著你這鳥人定還藏了酒,趕緊拿出來,就要去上方才王齮拿酒的木櫃裡拿酒。
王齮抓住老友瘦的沒有三兩肉的手臂,冷哼說今日就跟你這老家夥喝這一壇子,想要酒自己去找,齮還不夠喝呢。
秦國民間沒有酒賣。
蒙驁身子前傾,枯瘦猶如乾屍的手握住王齮的手。
“乃公沒喝夠。”
“沒喝夠回家喝去。”
“你陪乃公回去喝。”
“齮是國尉,你當如你般賦閒?”
“屁的國尉,陛下何時拜你這鳥人做國尉!”蒙驁一臉嘲諷,指著王齮鼻子道“你這鳥人也配做國尉?你哪點像國尉!”
王齮撫摸國尉印,平靜道“將軍拜的。”
蒙驁揪起王齮衣領,寒聲道“鳥人,秦國是陛下說了算。陛下說你是國尉你才是國尉,你要告訴乃公你不認陛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