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鮮血。
成堆的屍體。
擺放在廷尉府大門前,讓廷尉府官員儘皆臉色蒼白。
他們看著那些一片狼藉的紅白之物,鼻中嗅著刺鼻腥味,每個人都心生驚懼難以自已。
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世家,每個官府的中低層官員都是出自世家。
最古老最有實力的孟西白三大世家在他們眼前慘死,他們無法接受……
除了政治鬥爭,貴族們從來沒真正因為秦律而有如此大麵積的死傷。
商鞅以秦律在江邊斬殺三大世家中人,江水為之儘赤,但那本質上是秦孝公和世家貴族爭權勢。
如果世家貴族老老實實配合商鞅變法,讓秦孝公順利集權,孟西白可以繼續舒舒服服地混日子。
這次的殺戮,沒有政治鬥爭,單純是嬴成蟜想殺人。
不隻這些出自世家的廷尉府官員們,就連曾征戰沙場的府兵們一個個也是心生恐慌,看著眼前景象麵孔蒼白。
這點場麵按理來說嚇不到他們,真正戰場上景象,遠遠比此時廷尉府門前可怕的多。
讓他們心生異樣的不是慘狀本身,而是這些人的身份。
孟西白三大世家在秦國地位極高,他們這些府兵雖然看不上這些酒囊飯袋,但內心還是羨慕有加。
他們也希望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過上頓頓有肉的日子,三大世家就是府兵們努力的方向,理想的未來。
嬴成蟜殺孟西白三大世家造成的影響已初步展開,但這還遠遠不夠,連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當整個鹹陽城上層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才會起真正的軒然大波,在秦國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海嘯。
砰~
大刀王五為嬴成蟜一刀劈開關合上的廷尉府府門,府兵們沒有聽到廷尉李斯的命令。
沉默著,慶幸著,讓開道路。
“將軍請。”
大刀王五諂媚伸手。
“王齮,集結所有老兵去長安君府,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嬴成蟜沉聲下達命令,然後才重新走進廷尉府大門。
這些老兵不能留在鹹陽了,皇兄不會容下他們……
“唯!”
老將整理隊伍,先是要六子率領幾個身體比較康健的老兵,去尋找那些今日沒有前來的老兵。
嬴成蟜救助的老兵並不止眼前這些,還有好些因為得到消息晚,或者沒得到消息而沒有來。
這些為秦國所拋棄的老兵們,是嬴成蟜最寶貴的財富。
目送六子帶著數名老兵離去,老將集結剩餘老兵,讓所有老兵按照軍陣排列,帶著這些為秦國出生入死的老兵向著長安君府進發。
他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他們也不在乎,跟著將軍就行。
在他們眼中,始皇帝差將軍遠甚。
始皇帝可沒管他們吃,他們喝,給他們在鹹陽安居,叫他們一聲英雄。
拐入鹹陽獄,嬴成蟜手中秦劍滴答了一路鮮血。
其直下鹹陽獄二層,找到甘羅所在牢獄,掏出鑰匙打開牢房門。
入內之後,見西家家主西術捧著其子西方頭顱於心臟,做西子捧心狀。
隻是美麗的西施其貌可令池中遊魚下沉,而西術卻隻會讓紅粉變骷髏。
白家家主白飛則是蜷縮在地上,臉上到處是淤積傷勢,看樣受傷不淺。
孟家家主孟甲坤與甘羅坐在一起,其臉上缺了一塊肉,是三分鐘麵目最猙獰之人。
世家領袖甘羅仰躺在床榻上,二郎腿一翹一翹的,看上去很是悠閒自在,全沒有三人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西術看著去而複返的嬴成蟜睚眥欲裂。
“我要你將你做成甕豬!我要讓你死在大鼎之內!我要烹了你為我兒報仇!”
他嘶吼著,形似厲鬼。
嬴成蟜麵無表情,其雙足一動身如鬼魅,手起劍落斬西術頭顱。
西術嘴巴還沒閉上,惡毒言語還沒罵出,其腦袋已是跌落在其子西方腦袋上。
父子二人頭顱一並骨碌碌滾落,在西術脖頸噴出鮮血形成的紅毯上歡快打滾。
“吹什麼牛逼?”
嬴成蟜輕聲道。
這突然一劍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
甘羅本來是仰躺偏頭,側目以對嬴成蟜,一下子猛然直身而立,張著嘴,說不出話,滿臉驚駭之色。
白飛一聲慘叫,大喊大叫著彆殺我彆殺我,雙腿亂蹬蹭著地上的乾草,沾著西術的鮮血縮到了牢獄牆壁邊。
孟甲坤臉色赫然大變,如此巨大表情變化,讓其臉上缺失表皮那部分巨痛無比,但其恍若未覺。
一閃身,就衝著嬴成蟜身後剛剛打開,還沒有關閉的牢房門衝去。其速極快,比悍勇的秦軍銳士還要快。
這豎子敢殺西術就敢殺我!快!再快!再快再快!
唰~
秦劍斬落。
孟甲坤頭顱高飛,身體卻因為生前慣性而極速奔行。
其身下一秒衝出牢門達成生前遺願,再下一秒因為沒有頭顱指揮不知轉彎而一下子撞到牆上,發出砰聲悶響。
“送死著什麼急?”
嬴成蟜咕噥一句。
在甘羅不可置信,極其陌生,彷若看見另外一個人目光中走到孟西白最後一個家主白飛麵前。
“成蟜,不,長安君!你放過我,你放過我!你小時候我待你不錯啊!隻要你放過我,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不對,要我的命不行,除了我的命,我什麼都能給你!你不是好美色嘛?白家瘦馬都給你!甕豬也給你!
“我母,我妻,我妾,我女,隻要長安君看得上予取予求!隻求長安君放我一條生路,放我一條生路就行!”
白飛一臉癲狂,眼中神色混亂無常,抱著嬴成蟜大腿搖頭晃腦,聲淚俱下,不住祈求。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甘羅這次沒有再說白飛丟人,也沒有要白飛有貴族氣節。
在真正的生死存亡麵前,能夠澹然處之者,鳳毛麟角耳。
“白叔。”嬴成蟜矮身扶起白飛,輕聲道“你沒什麼大野心,成蟜知道的。你和術叔,孟叔他們不同,你是被隨帶的。”
白飛在嬴成蟜攙扶下站直身軀,眼中流露希冀喜色,連連點頭。
“對對對,就是如此,就是如此,長安君明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