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禪重新將鬥笠戴在嬴成蟜頭上。
“彆再蒙麵了君上,這個天下就是如此。弱者沒有人會同情,律令是由強者製定。不推翻這秦國,不做上那王位,君上做再多的事都是無用。不管在這之前此人是多麼潔白,一旦入了秦國這口黑染缸,隻會剩下烏黑。
“人心如此,人性如此。弱者不是天生純真善良,隻是沒有為非作歹的機會。君上想要夢中的世界重現,殺了三大世家還不夠。秦王才是這個天下如此的源頭,不解決秦王,天下難變。”
“王禪。”
嬴成蟜昂著頭,犀利目光透過鬥笠黑紗,灼的王禪喉嚨有些痛,那是凝如實質的殺意。
“活數百歲不容易,彆逼本君殺你,可乎?”
王禪笑笑,背負雙手,打開房間窗戶讓外邊的喧囂聲入內。
他微微低頭看著下麵的觥籌交錯,看著下麵的推杯換盞,看著下麵的強顏歡笑,看著下麵的獰笑快意。
“君上打算如何做呢?是都殺了呢?”
扭頭,笑看嬴成蟜。
“還是都殺了?”
嬴成蟜不說話,他的麵容被鬥笠所遮擋,看不清表情。
“聽聞君上由仁道,轉霸道,行事順心意。當下,正此時,君上心意為何?君上能欺瞞我王禪,卻不能欺瞞己心。人可以一直變,行事風格也可以不儘相同。但禪以為,不管外表如何變來變去,總歸能找到不變的點。君上,你不變的點,想好是什麼了乎?”
嬴成蟜帶好鬥笠,起身來到王禪身邊站成一排,看著樓下的喧囂,側臉對著王禪側臉,兩人誰也沒有轉頭。
“論人心,天下沒有人能強過你鬼穀子,本君也不如。本君很想知道一件事,荀子想要天下大同,韓非想要以法治國,李牧想要縱橫疆場,呂叔想要再無貴賤。鬼穀子,你呢?你想要什麼呢?”
“這是交換?吾答君上問,君上解我疑?”
“不,這不是,你可以不回答。”
“君上如此說,那我還偏偏想回答了。”
鬼穀子後撤一步,一屁股坐在窗台上,也不怕從二樓掉下去。
“我曾經想要富可敵國,和範蠡經商,他得了一個陶朱公,我得了數不儘的金銀財富。我曾經想要權傾天下,扶持韓國公主上位,做了十幾年的幕後之主。
我曾想要戰無不勝,打了幾次仗看了幾本兵書,自覺懂了,一不小心就教出了龐涓,孫臏。我曾想要自成一派引領天下,比什麼儒家,墨家,名家都讓人畏懼,縱橫家成了,蘇秦,張儀橫空出世。
我和天下最美的女人有過魚水之歡,西施為範蠡調教的房事樣樣精通。我的智慧比所有子都要高,除了我鬼穀子,誰能精通兵,陰陽,儒,法,墨,縱橫,名等百家。
“我享受了這個天下所能享受的一切,吃過天下最好吃的食物,這個天下對我來說很是無趣。我本以為我這一生就如此了,隱居在山中不問世事,直到那日,夜見西方有星驟然出現大放光明。君上,你降世了。”
鬥笠黑紗微動。
“你知道的,本君不信這些。”
“君上起初也不相信巫術,如今呢?”
見嬴成蟜不言,鬼穀子笑嗬嗬地道
“這個天下,唯有君上,我看不透,猜不透,這很有趣。自古至今,無論孔丘還是李耳,孫武還是墨翟,他們的學問很高。”
王禪舉手,在額頭上四顆肉瘤那裡比劃了一下,沒有高過頭頂。
“我若不是占了年歲之長,智慧應不如也。但無論何人,都是後天學來的,包括我也是如此。唯有君上,生而知之。他們不相信君上說的話,我相信。”
鬼穀子指指天。
“這些年你不讓我離開長安君府,限製我的自由,怕我引動天下大亂。多慮了,這個天下再怎麼亂還能有戰國亂?無趣。君上,你做事太慢了,能不能快一些?這個天下我看膩了,我想看看另一個天下。”
嬴成蟜不為所動。
王禪見狀,深深歎了一口氣。
“唉,君上,要不你告訴我那個天下什麼樣,我自己來做好了,你真的是太慢了。”
嬴成蟜手扶窗台。
“我告訴你,你也做不成。”
鬼穀子驚喜轉首,額頭上那幾個肉瘤看上去確實不太好看,他挑釁地道
“君上不說,怎麼知道呢?”
鬼穀子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沒想過嬴成蟜真的會答應。
“那個天下空中有能載數百人的龐然大物,叫飛機,再大的鳥也沒有飛機大。萬裡之遙的兩人能通過一個叫做手機的物件交談,看到彼此實時容貌……”
“君上,這便無趣了。”
鬼穀子老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裡都寫著失望。
“請說些真實的可好?人無翼,不得飛,列子禦風不過是傳說。萬裡之遙可交談,還可見麵,此更是荒謬。君上若不想說可以不說,不必如此誆騙。”
嬴成蟜摘下鬥笠,讓鬼穀子看到他的臉,看到他臉上的認真。
“本君說過,告訴你,你也做不到。”
“吾活了數百年,從未聽說如君上類似話語,此必為假。”
“本君不信巫術,不信風水,不信陰陽,就如你不信本君之言。”
鬼穀子皺起眉頭,沒再說話。
哐當~
窗戶被重重落下,傳出巨大聲響。
但這聲響在滿堂賓客的耳中留不下痕跡,因為遠沒有下麵熱鬨。
一刻鐘後,忽有濃煙滾滾。
“走水啦!”
“快救火!”
“彆擋道!”
“……”
所有賓客爭先恐後地向著外麵跑去,濃煙將他們熏得急速無比。
沒有到十五日,樓台便被焚毀了,差一天。
章台宮。
蓋聶站在始皇帝身邊,在要始皇帝把趙高叫出去,清場之後。
“長安君要我傳話,陛下若不取消隸臣妾,長安君便要十年前夜間事重演。”
十年前,朝堂大臣死傷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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