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放在心上就是,不要放在劍上,隻有懦夫才會逃避。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是最無能的表現。
“活下去,記住今天這一仗。伐楚大敗,先王沒有怪罪你,給了你一次機會。朕相信先王眼光,朕也給你一次機會。
“日後當知恥而後勇,朕不喜歡‘識人不明’這四個字,想來先王也不會喜歡。”
臉上的血和流出的淚混在一起,李信泣而無音,嗓音沙啞。
“信會將這場敗仗刻在心底!不會再要陛下失望!”
德水一戰過後,李信再沒有敗過一次,在王翦時代過去後,真正成為秦國新一代武將代表,四大將軍之一,敵軍聞李信之名而喪膽。
其對二皇帝所言無不應允,言並不諂媚,行絕對遵從,朝中敵對者私言:
“就是陛下要他砍掉父母妻兒的頭,他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憑借對二皇帝所言無不服從這一特點,時人將其與打仗二流,人情世故一流的流氓將軍劉邦並排而列。
嬴成蟜微笑道:
“哪裡來的敗仗?這場仗明明是我大秦勝了。”
他的視線從李信臉上移開,看向前方天藍色甲片為血染紅的齊軍。
齊軍列陣以待。
一個個氣喘籲籲,好些人的手腳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這是大戰後遺症。
在拚命的時候感受不到疲憊,生死危機暫過,有一絲喘息之機的時候,被激素壓著的疲憊感就會加倍一股腦地衝上來。
二皇帝的命令傳達秦軍時,齊軍也在韓信的命令下收兵列陣,沒有追擊掩殺。
“咳咳咳咳咳咳!”
一眼就看到嬴成蟜的張良蹲在地上,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似的。
五指狠狠抓著地麵泥沙,這位男美人蹙眉閉眼,滿心灰暗,沒有希望了。
他早就想到秦國援兵的可能,但他一直沒有問韓信怎麼解決,因為無解。從始至終,他們的勝算都隻建立在隻有一萬秦軍的情況。
這種將勝敗與否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自身無法控製的感覺,和一年前的感覺一模一樣……
“子房好久不見!”
嬴成蟜一臉興奮的,張開雙臂做擁抱狀,就要衝過去。
一直在馬下隨行,在二皇帝光芒下極不顯眼的郎中令越女,太醫令夏無且同時橫在嬴成蟜身前。
嬴成蟜仗著武功高什麼都不怕,二人可不這麼以為。
這麼近的距離,一千好幾百腥氣未散的齊軍虎視眈眈,如此危險境地,絕對不能要陛下涉險!
武功再高,也不能對抗成建製的軍隊,江湖高手隻在江湖是高手。
嬴成蟜隻得訕訕收手,幽怨地看了一眼越女,熱情不減,擺手衝張良打招呼。
“子房!我是嬴成蟜啊!我們見過的!我說要竊你韓國,想起來了沒?”
“咳咳咳咳!”
韓信拍打著咳嗽突然劇烈起來的張良後背,要不是能看到張良眼中不加掩飾的恨意,他都以為張良是間人。
[秦王對子房太熟絡了罷……隻差一點,秦王再晚來一點,此戰便勝了!]
眼見韓信攙扶張良,嬴成蟜心中就有數了,這兩人應該是同級彆。
齊軍整體都是浴血,除了高矮胖瘦不同以外,其他一樣,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戰鬥到這一步,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若不是張良趴在地上一直咳嗽,嬴成蟜也認不出來。
[背水一戰……]
上下打量著韓信,除了一身血什麼也沒看出來。
嬴成蟜突然笑著道:
“久仰韓信先生大名。”
韓信動作有明顯微頓,他有一種自己是間人的感覺,明明他從來沒和秦王有過交集。
他扶著張良,揚頭凝望秦王。
星眸劍眉,模樣俊郎,臉上一團和煦,如同一位謙謙如玉的公子。
從王的角度來講,極為欠缺威嚴。
“秦王知道我?”
韓信疑問,他入齊被拜為上將軍這件事連周邊的楚、張楚都不知道,這就傳到秦去了?
“那當然!”
嬴成蟜扭了一下頭,瞪大眼睛,雙臂張開向兩側延展,險些打到身邊秦兵。
“先生大名早就傳世,天下誰人不識君?”
韓信:“……”
他再次以為自己是一個間人,有那麼一絲懷疑是不是自己失憶了。
“秦王。”
雙手撐在地上,張良大口喘息,洶湧的咳嗽意識好容易有片刻阻斷。
他冷眼盯著嬴成蟜。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熱情,你早就來了罷,那千名齊兵早便為你所捉!”
嬴成蟜鼓掌讚道:
“子房算無遺策,我在李信和你們對峙的時候就已經到了。”
韓信拳頭攥緊,儘量平淡相問。
“那秦王為何不現身?秦王若早出現,我知事不可為,也不會毀掉兩千匹戰馬。”
嬴成蟜看了眼李信,掃過了身邊以崇拜信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秦兵,正色道:
“朕怎能與朕的士兵搶功?此來隻為萬一罷了。”
聽到的秦兵紛紛眼中光芒更盛,這話彆人說他們不信,但是嬴成蟜說他們就信,這是能為他們擋罪自戕的王!
淚水止住的李信仰頭望天,不讓眼中積蓄的淚水再流出來。
二皇帝在回答時看了他一眼。
有些話不能公布於眾,兩千匹戰馬放到哪裡都是戰略物資。
二皇帝現身指揮,攻殺的士卒還是他李信手下的一萬人,戰功哪裡會被奪呢。
遲遲不現身,分明是在鍛煉他。
二皇帝沒有計較他以前的頂撞針對,反而對他寄予厚望。
淚水還是流下來了,李信閉口發誓。
這份浩蕩皇恩,他將用一輩子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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