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巨子使楚,對張楚來說真是怎麼都不吃虧。
巨子使楚,成功了自不必贅述。
若不成功,肯定是不可能回來要人了,但很有可能帶著墨家子弟幫助張楚,迎戰楚國。
科學家出了王宮,會合等候在外的墨家門生。
“我要去見項梁,勸說他放棄這場戰爭。楚國之兵多來自本土,不與張楚類之。
“此行或有性命之憂,我一人去便是,爾等在外等著”
科學家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眾墨生打斷。
“願隨之!”
“請允一起!”
“共同麵見!”
“……”
麵對可能付出生命的行程,墨家門生寧可陪著共生死,卻沒有一個人勸說不要去。
這就是墨家的理念,隻要是正確的事,就應該去做,製止不義之戰就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墨家看重生命,但正義比生命更加重要。
“我是巨子,這是命令。”
科學家不得不搬出巨子身份,必須如此,才能控製住這些誌同道合的墨家門生。
“我若發生意外,不得外傳,壞陛下計劃。
“若因我一人,而要天下一統,百姓安樂之事後推一日,吾恨不得再死千萬次。”
一眾墨家門生轟然應諾,沒有什麼比正義更重要的了。
而正義,是為了人民。
從古至今,高官豪富沒有多少喜歡正義,正義阻礙了他們對下的生殺予奪。
沒有人哭泣,沒有人感傷。
他們崇拜地看著他們的巨子遠去,向著所有墨家門生共同的理想而奮鬥。
《墨子》有載:萬事莫貴於義。
楚國軍營,大帳之中。
項梁有些頭痛,對眼前的墨家巨子頭痛。
[墨家不是一分為三了?好端端的怎麼又蹦出來一個巨子!]
在項梁看來,分開的墨家才是好墨家。
完全體墨家到底有著怎樣的力量,楚國沒被滅的時候就已經領略到了。
諸子百家大都貨賣帝王家,都放低身段希望能夠把自家思想發揚光大,執政一國,找到大變之後的路。
這其中唯二家不同。
一是道家。
秉承著道法自然的一些道家門生也入仕,但不強求,愛用不用。另外一些則乾脆閒雲野鶴,當相邦哪有釣魚爽。
二就是墨家。
一直希求能夠實現理想的墨家門生在田野地、鐵匠鋪等哪裡都有,就是朝堂上沒有。不是墨家門生清高,而是墨家門生太認真。但凡國君有一點不正義,還不聽說,扭頭就走。
看不慣墨家罷,還不敢打,誰也不知道墨家有多少軍事力量,自家國土中的子民有多少是墨家門生。
有巨子在時,沒有哪個國家敢輕視墨家,也沒有哪個國家敢說滅掉墨家。
一個力量強大,還喜歡到處主持正義的墨家,習慣唯我獨尊的強國君王哪裡能喜歡得起來。
項梁從來沒想過,他還沒坐上王位呢,就遇到了楚王經曆過的事——被墨家巨子找上門,要求止戈停戰。
“先生一席話,就要我楚國數萬兒郎班師回國,耗費錢糧無算,要梁如何向王上交待啊。”
項梁苦笑。
自從複了楚國,他語氣就沒這麼委婉過。
天生重瞳的項羽四個眼珠子晃動,聽著叔父稍倒苦水,有些不舒服。
楚王都是他們項家的傀儡,對待這個叫什麼巨子的狂人如此克製是做甚?
首席謀士範增身形直立,滿麵怒容,戟指科學家喝道:
“先有墨翟!再有你!你墨家是欺我楚國無人乎!若要止戈,魏國滅亡在即!你何不去與秦王說!”
項梁、範增沒有事先先商,一個扮紅臉訴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個扮白臉怒斥,表現楚國也不是好惹的。
科學家昂著頭,用看亂臣賊子的眼神看著兩人。
“陛下乃天子,興王師,爾等何能與陛下比肩?亂臣賊子!”
話音剛落,科學家換一口氣正要再言,眼中世界忽然顛倒!
他看到了項梁的臉是倒著的,驚怒交加。
聽到這個興不義之師的楚國大柱國怒吼。
“豎子!敢爾!”
視線轉圈,應接不暇。
他看到了兩個眼睛中都有兩個瞳孔的男子,就站在他的身體旁邊。
他這才意識到,他的頭掉了,他要死了。
“他是墨家巨子!你殺了他!就是與天下墨家門生為敵!你這豎子闖下了大禍!”
項梁此刻極為後悔,他為什麼要帶這個豎子來?為什麼要讓這個豎子在大帳?
那一瞬間的暴起好像是瞬移一樣,不是全身心關注項羽,根本沒人看清他的動作。
曆史上沒人敢殺的墨家巨子,這一代就這麼被斬了,這要給楚國招來多大的禍患?哪個國家能保證百姓吃得飽穿得暖!
“不過是一個人而已,敢如此狂妄,斬其頭是便宜了他!”
見項羽滿臉不屑,絲毫不知道大禍臨頭,沒有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項梁氣衝鬥牛,抄起桌上硯台猛砸過去。
“要你這豎子多讀書!你不聽!臨此還不思悔改!我大楚早晚要亡於你手!亡於你的狂妄!”
粗獷的桓楚擋在項羽身前,卻說不出偏袒的話,連他這個粗人都知道,墨家巨子不能殺。
項梁破口大罵,發泄了好一會,好容易換口氣劇烈喘息之時,範增適時插話道:
“柱國,事已至此,怒不抵用,當思後事啊!”
臨終時刻,科學家耳邊是項梁的大罵聲,腦海中想的卻是將他從秦墨中挖出,扶上巨子之位的長安君,不是現在這個二皇帝。
科學家從來沒和人說過,他一直期待君上變成陛下,可當他的君上真的變成了陛下以後,變得令他有些失望。
張楚謀反,長安君可不會坐視不管,不讓韓地平叛,坐視張楚做大牽製楚國,可二皇帝就這麼做了。
令他稍有些欣慰的是,二皇帝心中總算還記得百姓,要他在張楚、楚國交戰之前,領走那些願意跟他走的百姓。
[若是全盤執行命令,就不會死了。]
他想著,然後嘴角翹起。
可那樣的話,他又怎麼配當墨家巨子呢?
使楚,他不後悔。
他對得起秦墨、楚墨、齊墨的跟從,對得起心中的正義。
他閉上眼,含笑而亡,墨家再失巨子。
當此時,身在魏國,暗中跟著秦軍的鬼穀子心神一緊,手指翻花,殘影密布。
“怎會如此?科學家怎會亡?他是墨家巨子!誰敢殺他!他不當死啊!”
老人停下腳步,尋了一棵樹坐下,手臂擱在眼睛上。
“天下失其好,人力終不及,未來已定……”
他絮絮叨叨,說給背後的大樹聽,說給腳下的土地聽,說給自己聽,想要說給二皇帝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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