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驟然空了。他想要抬起手,卻僵冷著動不了。
“乖乖,等我回來。”他最後說。
不行,不行。
不能走。
混沌中,他掙紮,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他必須阻止那個人的離開,不然一旦分開
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夢境再度黑沉。錐心蝕骨之痛中,慕廣寒隻覺得渾身驟冷如冰,千斤巨石般沉重的情緒壓在胸腔,他疼得皺眉,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眼角滑落,濕潤了枕頭。
“怎麼了”
有人輕輕晃著他醒過來,溫暖的指尖替他拭去淚痕。
睜開眼後沒有夢中的大雪和陰雨,隻有淡淡燭光安寧灑滿床榻。
屋內一片黑沉恬靜,燕王掌心輕撫他冰涼的臉頰“是做噩夢了”
夢境驟然褪潮。
又隻剩下零零碎碎、不成片的一些影子。
他恍惚著,嗓子有些澀啞,半晌,低低嗯了一聲。
大概是從來不曾見過他示弱的樣子,燕王似乎饒有興趣地勾唇笑了。溫暖的胸膛靠過來貼著他,“不怕。”
“燕止。”
“嗯”
他似乎又笑了,像是喜歡他喚他做“燕止”。
“此次我急回南越,是為那些洛州舊友。”他說。
“嗯。”
“你真的不怕麼”他問燕王。
“”
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能夠長久,所有人都會變。
他回南越,會去見舊友,自然也會去見顧蘇枋。
紛紛血光亂世,誰也看不清前塵。
哪怕不擇手段逆天而為、使用巫蠱邪法,隻要能夠所向披靡、在戰場無往不利。長此以往,未必就不能借此逆流而上、逐鹿中原。
慕廣寒相信,如果顧蘇枋選擇走上這條路,一定有他的理由。
“既是亂世,很多時候世間的法則就已無關道義、善惡、良知、因果,勝負的分曉最終僅是力量的強弱。”
“天道無情,成王敗寇,在海清河晏之前,唯一不變的,唯有晦暗難明的混沌。”
說不定到時候,反而是南越王能說服我,陪他走上修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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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有那麼一日。南越西涼終不免一戰,放我回到南越,你必後悔。”
“”
“嗯。”
“若是那樣,你也一定有你的理由。”
“若是如此,也就是該我命薄。”
“我不怕,沒事的。”
“快睡吧。”
“”
昏暗房中,一燈如豆。
慕廣寒緩緩閉上眼睛,燭火扔在旋轉跳動,一片橘影,恍惚而動搖。
一時千言萬語,卻又半句也說不出來。
一直以來,每一次他都都能贏了燕王。可每一次,他又總能發現他始終看不透他、弄不懂他。
弄不懂他的戲謔灑脫,弄不懂他的平靜真誠,弄不懂他一直以來對於世間一切糟心的事情,無論危險也好挫折也罷欺騙也好傷害也是,與生俱來般的坦然處之。
忽然,心裡冒出了一些隱隱的、細密連綿的疼。
“你”
燭火幽幽,慕廣寒再度睜開眼睛,捧起燕止的臉。
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又是什麼讓你變成這樣
燭火下,燕王的唇依舊很漂亮,儘管因為祭塔下那幾日,多了幾道淡淡的傷痕。燕王對著他時,好像總是虔誠,任他手指拂過唇角也滅有反抗,仍在認真地、乖乖地,等他把話說完。
反而是慕廣寒再度語塞。
他是真的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一方梟雄,一隻大兔。陰險狡詐,真誠坦蕩。問他喜愛自己嗎他說他不懂愛。問他究竟在想什麼他淺笑希望你猜。問他想要什麼他說什麼都要。
可不懂愛的人,卻又會一遍遍親吻他,口口聲聲什麼都要的人,卻又好像什麼都能輕易放下。
半晌,慕廣寒語無倫次,說了些自己聽著都很蠢的話
“你以後,也不能再輕易相信彆人。你就一條命而已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的。若是換做其人居心叵測之人,說不定趁著治病就給你下毒,你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
是蠢話,這些事哪裡用他提醒。他們這段看似相互依偎、相濡以沫的關係裡,也從來沒有誰真的掏心掏肺。
一切從頭到尾,都隻不過一個賭局。
兩人心知肚明。
隻是縱然是賭局,燕王下的注也太過於大了,大得讓他心驚。一個人但凡有點常識,就不該在祭塔跟他一起跳下去,不該信守承諾願賭服輸,不該放虎歸山。
在這亂世還誠實守信,隻會早早墳頭草兩丈高,骨頭都找不到
“你究竟,聽懂了沒有”
“尤其是,”他苦笑,“以後我不你身邊。下次見麵,還未必是敵是友。所以下次再見麵,你得連我也”
“嗯,好。”
燕王點點頭“知道了。以後,我都不相信彆人,隻相信你。”
“”
“”
慕廣寒想罵他,張口卻又鼻酸。
好氣又好笑。一時時光好像回到了西涼水神殿祭塔,他讓他放手,他也說的“嗯,好”。結果是放了另一隻手。
罷了。
多說無益,他不說了。
短短五日,何必再多想。隻在被子裡難得地往前拱了拱,主動把人抱住,埋頭去享受最後短暫的溫暖。
燕王的身體總是滾燙又鮮活。對於他難得的投懷送抱,燕止也一如既往地坦然,張開手臂,胸膛像是燒滾的岩漿,就這麼把他整個人揉進去、融化掉。
臉頰蹭著臉頰,耳邊兔毛銀絲絨絨的,呼出來的氣息灼熱,在冬天裡滿是暖意。
亂世之中,分彆在即,誰也不知明日如何。
唯有這一刻肌膚相親,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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