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草已飛長,即便被數萬人反複踐踏,興慶城外的平原上,遠看依舊滿眼都是綠色。
黃河,這條華夏民族的母親河滋養著所有流經的土地,隻是她的孩子們不爭氣,把有些地方丟失了。
今天,這些人的後代要奪回來,奪回華夏先祖篳路藍縷開拓出的家園。
王秋找到自己親衛營的時候,那裡隻剩下十九個活人了,加上他正好二十個。
沒有一句廢話,這二十人組成了一個小型攻擊戰陣,迎著西夏人的攻擊前軍,義無反顧的殺了上去。
西路戰場上的西夏人也瘋了,東路的求援號角一聲緊似一聲,仿佛能讓人親眼看見那岌岌可危的情況。
一旦左翼大軍被全殲,漢人的主力隨即就會調轉方向,對自己發起最後的圍殺。
等自己這股大軍也死光了,西夏國也就完了,黨項人也就完了。
嵬名惟忠帶著親兵衝在第一線,打從出擊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沒想過撤退。
血腥殘忍的場麵不但沒有嚇住他,反而讓他真真切切的看見了勝利的希望。
父親的想法是對的,此戰勝負尚未可知,雙方都有機會。
東路固然敗了,但漢人想要全殲那裡的己方軍隊需要時間,而自己眼前對手也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嵬名惟忠每一次攻擊之前都覺得這是最後一次,漢人的戰陣就像一間破草房,隻要狠狠一腳就能徹底踹塌。
可身在局中的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已經踹了無數腳,那破草房搖搖欲墜的就是不倒......
鮮血麻木了所有西夏人的神經,生死已經不再重要,他們隻想衝破漢人的防線,然後把所有能看得見的活物統統撕碎!
嵬名惟忠挑飛一個西軍士兵,胯下戰馬健壯的胸膛撞飛了另一個,眼前豁然開朗。
成功了?
不僅僅是他,所有西夏人都愣了一下,隨即齊齊爆發出一陣歡呼。
成功了!
自己終於砸開了漢人的防線,勝利就在眼前!
嵬名惟忠看見了潘彬,這個老對手就坐在那麵已經被長箭射成破布的西軍戰旗下麵。
嵬名惟忠的目光隻在那裡停留了一秒,然後便直接越了過去。
王稟的戰旗、漢人的大纛也已經清晰可見。
賀蘭山神終於睜開了眼睛,讓他的孩子們在最後一刻看到了勝利,那勝利就在麵前,一伸手就能牢牢抓住!
潘彬背靠旗杆坐在草地上,平靜的射出最後一支長箭,弓弦崩然斷裂。
在他身後,掌旗兵胸前插著十幾支長箭,早已氣絕,雙臂卻依舊死死抱著旗杆。
不等潘彬看到自己最後一擊的結果,王秋出現了,帶著十九個老兄弟越過了他,擋在了嵬名惟忠麵前。
“殺!”
白發老將軍吼聲如雷,與滾滾而來的西夏鐵騎迎麵對撞。
剛剛取得突破的西夏鐵騎猶如決堤洪水,王秋和他身邊那個小小的錐形戰陣就像波濤中的浮萍,轉眼消失不見。
潘彬哭了,這位平日以寡言著稱的西軍新一代大將,這位性格冷靜到冷酷的西北漢子,開戰後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伸手撿起了地上的半截斷矛。
“殺!”
西北人憤怒了,王秋和十九名悍卒的生命點燃了他們心中的仇恨,無數後撤的腳步突然停下,下一瞬轉身殺回。
防線被突破了怎麼樣?戰陣沒有了又怎麼樣?
熱血在胸膛裡沸騰,有人用肩膀硬撞飛奔的戰馬,有人飛撲而上死死抱住戰馬揚起的四蹄,任由敵人踐踏而過。
西北人要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衝洗百年來的屈辱,百年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