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逍輕抿一口香茗,潤了潤嗓子,緩緩言道:“其實此番重返十方叢林,著實讓老道我心驚不已。”
聞言,楚冷玉打趣著問道:“莫非他們派了眾多弟子,‘熱情迎接’九叔?”
綠筠也眨巴著眼睛,看了過來,對他的際遇很是好奇。
“咳,這倒沒有。”林九逍放下茶盞,有些唏噓地說道,“隻是我這許多年沒有回去,未曾想觀中變化竟如此之大,令人感慨萬千。”
想他風雪半生,卻一無所成,這黃泥都埋了半截身子了,卻忽然冒出個修仙的丫頭,將他拽了出來,帶上雲端。
而早年間的故人,無論他們是平庸還是出眾,無論曾經與他親近還是敵視,如今回首再看,已然是完全不同的境況。
造化無常,林九逍極為感懷。
一想到楚冷玉可能擁有比常人久遠得多的壽命,他就頓感惆悵,更生出一股麵對光陰無情、滄海桑田的無力感。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她。
這時,綠筠好奇地探過頭來,問道:“這十方叢林的名頭,我聽過許多遍,卻始終不知其所以然。難道說,這十大道觀之間,還會像世俗中的幫派一樣,互相爭鬥不成?”
聞言,林九逍陡然醒神,哈哈一笑,道:“打啊,怎麼不打!”
他一拍膝蓋,頗有興味地對她說道:“綠筠,你當道士都是餐風露宿,與世無爭的不成?咱們也得吃也得喝,還要搶地盤搶信眾,更遑論道統理念之爭,那可是打破頭也要爭口氣!”
“啊。”綠筠輕呼一聲,捂著嘴,眼裡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楚冷玉見狀連連搖頭,無奈地想著綠筠在這裡憋壞了,確實該放她出去玩玩了。
林九逍見她感興趣,便繼續說道:“十大道觀裡,除去玉鼎閣醉心丹道,化泉峰遍勘山水,焚舍收養孤幼,餘下七支,可都要爭一爭道統,排一排座次。”
他微微一頓:“像我玄真觀,與妙觀道,關係尚還親近,可與羽化崖、枯鴉觀,早有多年恩怨。而武陵洞和渡緣穀,又互為眼中釘,彼此之間明爭暗鬥,從未停歇。”
說到這裡,林九逍歎了口氣:“莫說道觀之間,連玄真觀內部都有派係之爭。我當年離開,便是由於理念不和,故而自請下山遊曆江湖。隻是……這一走就是二十年,再回山門,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的話越說越慢,仿佛陷入某種回憶之中。
綠筠與楚冷玉對視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沒有打擾他。
過了好一會兒,林九逍才回過神來,懊惱道:“真是老了老了,連和你們說話都會走神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和無奈。
“哪有的事,您能這麼說,那就還不老呢。”綠筠俏皮地說道。
“哈哈。”林九逍又被她逗笑了,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好笑。
但是,俗話說得好,笑一笑,十年少,不虧嘛。
能和年輕人在一起,聊聊天,說說笑,也是一種難得的放鬆啊。
“哎,扯遠了。”林九逍連忙擺手。
他摸著下巴上的白須,臉色端肅了些,轉向楚冷玉說道,“這次回山,觀主們傳我問話,玉兒,關於你的事,我便斟酌著回答了。”
“嗯。”楚冷玉應了一聲,她倒是也沒什麼怕人知道的。
更何況,有係統在,她每天都有新收獲,若是旁人用舊消息來評估她,隻會白費力氣。
林九逍不願讓這些事來打擾她,沒有詳談過程,隻是輕描淡寫地總結道:“你放心。”
楚冷玉望著他蒼老卻慈愛的麵龐,心中一軟,柔聲道:“嗯。”
這份信任險些讓林九逍紅了眼眶。
他喉嚨微梗,忙換了個話題,故作輕快地說道:“說來,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來,滿懷欣慰地展示給兩人看:“我這一回山啊,可成了香餑餑。這不,都從代觀主成功轉正了,成了真正的觀主。”
聞言,綠筠緊跟著湊上前去看,發現果然如他所說的一般。
隻見上麵書寫著各種任命的事宜,最後還蓋著玄真觀的印章,顯得十分正式。
她高興地鼓起掌來,慶賀道:“這可是大好事!”
林九逍和楚冷玉,也被她的熱情所感染,不禁笑了起來。
“恭喜九叔,終於得償所願。”楚冷玉同樣為他感到高興。
林九逍合上文書,感慨道:“這還得多謝你,若非因為你,我恐怕也沒這麼容易得到這份認可。”
他知道,自己能夠成為分觀的觀主,和楚冷玉有著莫大的關係。
若非她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他想要從代觀主轉正,恐怕這輩子都沒指望了。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九叔何必謙虛,這本就是您應得的。”楚冷玉回道。
林九逍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轉而說道:“除此之外,就是十方叢林想要邀請你,前去一敘。不過我看他們的態度也不緊迫,你若是哪天有時間,抽空去一趟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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