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娘沒有說話,一直端坐在那裡。
韓翊也沒有吭聲。
好半晌,真娘才說了話,“我有爹了。”
這話說得,要是沒有爹娘,世間的人不都是爹娘帶來的嗎?韓翊正要開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非常吃驚地看著真娘,等著她把話繼續說下去。
“我爹是濟陰定陶的。”真娘的話裡透著不高興。
這一點韓翊也能理解,韓翊隱隱約約記得從韓平那聽說過,真娘的情歌唱得是最拿手的。情歌最好的地界,應該是楚地。這沒來由的爹,聽起來都惡心。
眼前的真娘未施粉黛,著裝也不似先前的那般嫵媚妖嬈,最重要的是,她的兩腮明顯豐潤了不少,還有了點子紅潤。
外加那一袋子金子和那個受真娘任意差遣的婢女鈴兒,韓翊是真心覺得真娘的爹對她是疼愛的,還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呢?
“想洛陽了嗎?”韓翊問道。
如果真娘說想,那他定會幫她離開這兒,回到那個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不自由。原來羨慕過大家閨秀從娘胎裡到終老一生都衣食無憂。現在才知道,她們不自由。還得把那些個在四海隻有最下等的仆婦才乾的事學得樣樣精通。”真娘像個小姑娘一樣抱怨著。
陳平又瞧了眼真娘規規矩矩疊放在身前的手,還是那般地纖細白嫩,就知道她並沒有受過虧苦,隻當是她有了甘蔗不能兩頭甜的煩惱,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提到了兩人都接觸過的鈴兒,
“鈴兒倒是挺機靈的。”
真娘撇撇嘴,“機靈在我之上,也有成為花魁的潛質,就是相貌太過平常,不然將來會是個名震京都的主。”
先前真娘已經幫過韓翊了,以後會怎樣還不知道,不能再接她傍身的錢,同時也想再確認一下真娘是否真如他看到的那般過得很好,便提出了要把鈴兒送他的那袋金子還給她。
“不用了,在這的吃穿用度哪一樣都比四海升平樓的好,也不用花銷我的,每月還有老不少的月例銀子,都是以金瓜子的形式發給我的。”
還有月例銀子?在這個亂世中?
韓翊便知道現在真娘背後的人來頭非凡,真娘是求仁得仁,隻是習慣了自由任性被人眾星捧月般活著的人,要適應現在這種生活也許真的需要時間。
韓翊作了一個揖,便以家中有事為由要離開,那真娘不好留,隻是淡淡地說了句,“你以後路過時可以來看看我,我早就當你是娘家大侄子了。”
韓翊吃驚地望著眼前人,“除了鈴兒,你還有其他的貼心的婢女嗎?我記得我那次離開洛陽前不久,還看到你在四海的那個了。”
真娘的臉上有惋惜,“她偷了我的金鳳項圈,跟她的相好的私奔了。聽說後來,她被賣成了最低等的女閭。後來還使儘辦法求我救她出火坑,但是我爹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可以偷我一次細軟,以後也完全有可能把我賣到那醃臢地去。”
虱子楊老九是個亡命的殺手,她的那個情郎和他交好,也不會是什麼好鳥。在花樓裡找良人,本身就是一場最大的笑話。
隔牆有耳,現在這地界還是在項王治下,他也不清楚真娘身邊的都是啥來路,就隻得把在蜀山道上碰到的事咽了下去,半調侃地說道,
“要是將來你身邊的這個鈴兒把遇到意中人的事告訴了你,你會成全他們嗎?”
“隻要是良人,有什麼不可以的。我還巴不得多些助力呢。”
真娘也有她小小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