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說奉承話本也是一種試探。
原先他一聽說錦娘的父兄要把她嫁與韓翊作妾,作為織家人,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莫說是他們織家在襄邑一帶家大業大,就是一般人家,都以家中嫁出的女娘沒出過妾室而自豪。
現在韓翊對世道看得清楚,從不驕矜,時刻保持著冷靜,在他的同齡人中,已經算得上是最拔尖的存在了,他配錦娘,綽綽有餘。
既然認同了,當然要幫上他一幫。
“聽說彭城現在急需源源不斷的糧草,提高姑爺你生意的賦稅可能不會太久。如果高到你不能承受的地步,你這生意,是做呢,還是不做下去?”
這話說到了韓翊的心坎上,前頭小柒跟他轉達櫟陽的意思隻是說了個大概,他還真的有些怕彭城什麼都知道了,一旦發現自己沒用了之後,會讓自己死得很慘,就好像是當年田榮讓他的對手的死法那樣,或者是更慘烈的死法。
一聽到織家當家的這麼說,他就打心底裡想聽聽他是怎麼剖析這件事的。
“姑爺你的很多事,我們織家知道,彭城那頭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自古以來,一涉及到根本的利益,君王永遠是孤獨的存在。
商人逐利是本性,但當他們問起來時,你不能說你再不做生意了。而是要做現目今最重要的糧食生意。
聽說關中糧食緊張,其實我們關東這邊糧食同樣緊張,沒有貨源,慢慢地把生意收縮了就是,但是千萬不能說不做了。”
肺腑之言。
韓翊心裡感激不儘。
當他回到彭城少年的隊伍裡時,他們還沒走到下邑。聽小柒說他們走走停停,沿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玩個儘興,反正花的都是韓翊的銀錢。
韓翊一想到後邊還要搭錢退場,好長時間關東這頭都沒什麼賺頭,心裡就像刀絞一樣地疼,他白了眼小柒,然後在夕食請客時舉爵說道,
“現在我們彭城,軍民吃用都緊張,我韓翊這些年仗著項王的恩義,賺了不少,心裡感念著項王的好,想為楚軍這頭做些什麼。
所以從今天起,我們得趕緊快點回彭城,為我霸王效力!”
邊說他還邊拱手朝東,煞有介事的樣子,看得小柒一愣一愣的,他的本意是想讓韓翊多花點銀錢,然後逃跑的時候這些少年背後的家族能多幫他一些。
沒想到這二貨去了一趟襄邑過後就不上道了,真是急人。
彭城少年們中的好些個人還肩負著家族中的其他任務,對於某些個家族老人口中玩物喪誌的事本就不太上心,聽韓翊這麼一說,反倒是鬆了口氣。
沒過多久,小柒就像無數次與韓翊相見時的那樣,很快就沒了蹤影,可是韓翊卻迎來了彭城的使者,司敗趙甲,也就是對範增的知遇提拔之恩沒齒不忘的那個。
跟他同路的,還有項家的本家子弟項聲。
項聲雖然在帶兵打仗的能力上不如項悍,但也是項家子弟中非常優秀的存在。韓翊一看到他,就想起橫死在半路的項悍,心裡頓時就不好了。
他的心裡不斷地浮現出趙甲要懲辦自己,而且項聲代表著項家人為司敗衙門撐腰的情形。平生第一次,因為心裡緊張,汗水讓他的內衫和背緊緊地貼在一起。
不過,他的臉上還是堆著笑,把對現在華夏第一家族子弟的禮節一點不落地都做到了實處。
項聲比項悍有城府。這是韓翊這次見到他時給他的評價,因為項聲始終都保持著他的狐狸笑,讓一向一眼就能看穿一個人內心的韓翊一點也看不透他。
項聲一到,趙甲像隻貓一樣溫馴地跟在他身後,眼睛裡全是討好的笑,與先前米大家全家遭難後他傳喚韓翊時那種句句帶著大刀子各種為難的樣子完全不同。
韓翊也笑臉相迎,在禮數上對項聲甚至比對項羽還要周到,卻有意無意地疏遠著那個趙甲,因為他發現他一直在異常用心地聽著項聲和韓翊說話,甚至連粗氣都不舍得喘一下。
“聽說姑爺把生意都交給項顏在打理,這可是華夏國的第一份,還真是看重她!”項聲一來就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給挑明了。
韓翊唯唯承認。
“兵荒馬亂的,項顏畢竟是個女人家,東奔西跑的,路上遇到什麼事可如何是好?你的生意還是你自己支楞起來的好。”
韓翊知道這是項家的意思。雖然項顏沒能入項家宗譜,但她身上流的畢竟是項家人的血,項家要是從她手上搶銀錢畢竟不好看。
不然為何項顏做了那麼久的生意都沒事,偏偏就現在項家人才提?
韓翊依舊一個勁地稱是。
項聲還是像在戰場上一樣地古井無波,他解開胳膊上的護甲,再拔拉開上邊的袖子,整條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新傷舊傷,不過他一再表示不要緊,說是軍人就該在戰場上見真章。
韓翊瞄了眼趙甲,他臉上的肉揪成了一團,仿佛那傷就在他身上一樣。
先前趙甲為難韓翊的時候,他身上除了戾氣,還有那麼點點子清高氣,現在,他身上隻剩下庸俗。
不知怎的,韓翊心裡竟有些難過。
“韓公子,你怎麼不說話了?”項聲看韓翊時不時地瞟一眼趙甲,有意地提醒了他一句。
“現在的糧食,從原先的每鬥三十錢到現在的三千錢,還有些買不著,還在漲。我最近在想,是不是換一下行當,改做糧食生意得了。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為王上提供糧草。”
韓翊明顯地有些文不對題,但是他自己卻沒察覺到。
“韓翊,你小子怎麼滴,項將軍可是王族,誰借你的膽可以如此藐視王族?”趙甲扣下了第一頂帽子。
不過項聲卻揮手製止了他,韓翊說解決糧草的話對於現在的項家軍來說太重要了,偶爾走一下神反倒沒什麼,
“姑爺,現在關東糧草吃緊,百姓口糧都遠遠不夠,你以前又沒有經手過糧草,那你到哪去找貨源?”
“到蜀中去。聽說關中大旱三年,全靠蜀中撐著。我們北地稻米和粟米一樣,都是軟黃金的一般的存在,人家蜀中尋常人吃的都是稻米,簡直太奢侈了。”
韓翊說了半真半假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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