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台位於太極宮東北方位。
看似隻是天玄石壘砌的丈許來高的石台,實則應合“乾坤”“巽震”“坎離”“艮兌”的伏羲八卦數理。
分彆對應天地,風雷,水火,山澤。
午時正陽,萬裡無雲。
此為奇門遁甲之術中的天候。
蘇夜抬頭仰觀金烏,耀眼的光芒,映入眼簾。
在天際輝光中,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清晰地看透了問心局。
此番來雲京,並無更嚴苛的考驗。
天命對他的問心,已在漫長的旅途中完成。
起自桃花山後山小崖的風,在識海中泛起幾許漣漪。
再無波瀾。
稚嫩的山村少年脫去外殼,蛻變成可堪大任的修行之人。
他已十分清楚,接下來應當如何去做。
朝聖台旁,隻站著一個人。
正是當初與他在上書房比試丹道的秦青玉。
“貧道早就提醒過陛下,應該永遠禁止你踏足雲京,”秦青玉笑起來,比女子更顯柔媚,話語間的腔調,卻是令人不爽,“可是天道昭示,一切皆是命運使然。
到頭來,你還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蘇夜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身旁的秦青玉,展露出可比陽光的笑意:
“到時再說。”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一般無二的話語,在秦青玉識海中重合,繼而分散開來。
秦青玉看向登上石階的蘇夜,但見衣袍隨風擺動。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蕭潛般的灑脫從容。
“難怪……”秦青玉收回視線,露出釋然笑意。
————
踏足麵積約莫五丈見方的寬闊石台,看到其上雕刻的日月星辰和四象獸。
刹那間,天地在視野中鋪展開來。
蘇夜左右觀瞧,仿佛回到施展慈悲引魂渡和十方夢域,解救離魂狀態的洛驚鴻的那天。
璀璨星雲,似乎有人藏於其中。
單以凡塵軀,絕無麵見三祖的可能。
蘇夜行至朝聖台中心,盤腿打坐,依次施展自創的四種術法。
緩慢睜開眼眸,視野中浮現三道日輪般的聖潔輝光。
遠天之上,儒釋道三祖金身彌天亙地。
佛祖梵音響起:
“蘇夜,因你承接天命之決心,佛門數百年劫難終止。
全因全果,可做佛門護法。”
一縷金光,於天際縹緲飛落,罩住盤腿打坐的蘇夜。
無上佛力流遍經脈,最終彙於靈竅。
所有佛門經卷,皆有了更為精進的理解。
三座金身輪轉,儒祖直麵拜謁之人。
“蘇夜,踏過千山萬水,見過時局人心,可還認為儒學隻有中庸之道?”
蘇夜對答如流:
“弟子之追尋,已有了答案。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儒釋道三教,並諸子百家,雖則各有推崇,皆不可脫離‘善’字。
汝之所行,間或背離常規,然心懷正義,亦無可指摘。”
蘇夜的聲音,起自於識海,故而閉上了雙眼:
“天道循環,生老病死……在這生死間,必有正邪善惡。
正義殺不儘,邪惡滅不絕。
二者皆因心起,心存則善惡生。”
“儒學最高理想,便是無惡。”儒祖之言,鄭重莊嚴。
“縱使渡劫飛升,每個仙人亦有強烈個性……彼此間的碰撞,產生出的傾軋,也會催生出善惡。
無惡,無為,無我,隻適用於聖者,不遍存於世人。”
“你的意思是……最高境界,隻是空談?”
“弟子並非此意,”蘇夜不卑不亢道,“可達成三教最高理想者,可謂聖人。
然世間聖人少,俗子多。”
“你是聖人,還是俗子?”
“隻羨鴛鴦……不羨仙。”
“若以功德論,汝可為真聖人。
若以心論,你縱使飛升仙界,亦是紅塵之仙。”
“弟子所求不多,天下太平,禦無上神通,護佑天下黎民。
有香火,心甚慰藉。
無人瞻仰,弟子也不會變更此心。”
“謹記本心之言,莫要忘卻……”儒祖伸出無限大的金光手掌,輕撫蘇夜頭頂。
駕馭心靈的力量,猶如涓涓細流,彙進識海之中。
還有兩句來自儒祖的叮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