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蘭來不及換架,他隻得鬆開持握斧槍的左手,以右手夾持斧槍,抬起左臂的燈籠盾試圖再次扛下這一擊,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故技重施打開盾牌小孔釋放燈光以此來破壞亞瑟的下段攻擊。
但這一次他顯然不可能再次得逞,亞瑟換步的速度同樣很快。
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向後跳步便錯開了燈光的照射方位,亞瑟一腳踩住斧槍的長柄,就像是一年前踩在兩船之間跳板殺向巴巴裡海盜時那樣,兩腳迅步飛馳沿著長柄急速突進。
斧槍本就沉重無比的份量此時再加上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這令伯特蘭無法將它舉起,巴黎劍聖果斷的再一次舍棄武器,乾脆以副手的燈籠盾迎敵。
劍光交錯,連接著燈籠盾板甲手套上的拳刺在呼吸之間便與警官刀撞擊數次,砰砰砰的幾聲碰撞聲,觀眾們甚至依稀能看見劍刃迸濺出的幾顆火星落入了足以淹沒二人下半身的霧氣裡。
亞瑟一個橫砍下劈,伯特蘭的右胸皮甲頓時開了幾條口子,伯特蘭拳刺穿透,亞瑟的蓋伊·福克斯麵具也瞬間撩開了幾條裂紋。
包廂內的安吉洛兄弟看到這裡,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驚喜的表情,剛剛到了嘴邊想要吐槽的話語也被他們咽回了肚子裡。
威靈頓公爵端起酒杯微微點頭道“這幾招我倒是看明白了,這是軍隊裡的標準劍術。典型的蘇格蘭場高地闊劍術,當初42團的士兵們憑借著這一手高地闊劍術在四臂村戰役中發揮了重大作用,這群蘇格蘭怒漢以無畏的勇氣近身接敵,擊退了內伊的衝擊,從而鞏固守衛住了普魯士布呂歇爾元帥的側翼。若不是他們以及負責指揮四臂村戰役率軍以寡敵眾的奧蘭治親王,我們在滑鐵盧絕對等不到普魯士人的增援。在這一點上,安吉洛先生,我得感謝你,你也是滑鐵盧的英雄之一。”
大安吉洛聞言受寵若驚,他端著酒杯與威靈頓相碰道“閣下,您真是過譽了。能夠負責指導訓練黑衛士團,這同樣是我的榮幸,我很高興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幫助到不列顛,也有幫助到您。”
威廉四世聽到這兒,笑著問道“那依你所見,這位蘇格蘭場的小夥子得了蘇格蘭高地闊劍術的幾成精髓呢?”
大安吉洛望了眼舞台下貌似陷入苦戰的亞瑟,也不好直接言明,畢竟這個小夥子正在使用他的高地闊劍術進行戰鬥,說他不行不就等於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不擅長言語表達的大安吉洛琢磨了半天,終於還是選擇將這個難題拋給了弟弟“僅僅以高地闊劍術絕對無法概括黑斯廷斯先生的劍招,如您所見,他不僅是一位菲奧雷流的高手,也懂得德意誌的裡希特納爾流,而且我從他剛剛的步伐中還看到了幾分皇家海軍水手刀的韻味。眾所周知,皇家海軍的水手刀的標準演習和訓練教材《步兵劍術練習》都是由我的弟弟負責的,在這方麵,他顯然比我更有發言權。”
麵對哥哥將他創製的皇家海軍水兵刀拖下水的行為,小安吉洛隻能在心裡暗罵一句下流,但臉上還是保持笑吟吟的。
“陛下,在決鬥方麵,我覺得戰績比什麼都具有說服力。黑斯廷斯先生是能夠在公海上一對十三直接解決問題的高手,而他又能與在倫敦取得四十九連勝的伯特蘭打的不分伯仲……嗬嗬,陛下,其實在我個人看來,拿某個固定套路去形容一位這樣的劍術格鬥高手,實在是有些失禮了。菲奧雷、喬治·銀、裡希特納爾這樣的大師都是兼采百家之長,最終形成了一個最適合自己的戰鬥風格。
而我在編寫皇家海軍劍術教材的時候,也是充分考慮到了水兵們顛簸的作戰環境,所以才最終定稿為最基礎實用的三個基本架勢。黑斯廷斯先生的劍術裡,有迅捷劍的招法、有英格蘭短劍套路、有德意誌長劍術,也有高地闊劍和水兵刀的路數,總而言之,這就是最適合他自己,也是最適合決鬥台的打法,我再找不出比這合適的了。”
萊昂內爾聽到小安吉洛的這番高情商發言,饒是向來以表情管理為傲的他,也險些沒繃住直接笑了出來。
如果不是細細留意,還真聽不出小安吉洛是在委婉的表達亞瑟和伯特蘭是在打表演劍術。
果然就算是安吉洛兄弟這樣的劍術大師也不能免俗,隻要是一掏出水兵刀與高地闊劍術,他們就算是再怎麼看不過眼也不會願意點透這場決鬥的真麵目。
看熱鬨的威廉四世聽到這話,不由的摸了摸胡子點頭道“我知道這個小夥子很強,但是能夠得到你們二人的認可,還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正在此時,亞瑟與伯特蘭力拚一劍,拳刺與警官刀相互僵持著,就連決鬥台上空吊懸著的鐵籠子裡也開始縈繞著閃光電弧,似乎兩位劍術高手的意誌都積攢在了這數不清的電光火弧之中。
鐵籠就像是天空中的另一顆月亮般,隻不過與嫵媚的月光相比,它又多了幾分狂暴與閃亮。
在眾人的視線中,伯特蘭的嘴角抽搐,他身上凝結的寒霜也因為激烈運動後身體散發的熱氣而一點點消融,他看起來就像是從冰山中解凍的怪物。
而亞瑟這邊,蓋伊·福克斯麵具上吊著的冰珠也在一點點的融化,一行行的水珠從麵具的眼角滴落,隻不過沒有人知道這些眼淚是為誰而流。
忽然,上空鐵籠周邊閃耀的電光忽然炸出一個火球。
這一聲爆鳴就像是發令槍般,伯特蘭動了,他猛地一揮燈籠盾擋開警官刀,空出的右手想要鎖住亞瑟的關節意圖將他拖入地麵,沒想到卻一個不小心直接撲空,亞瑟的膝蓋向上猛擊直接頂在他的麵具上。
僅僅是這一擊,伯特蘭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被撞碎了,大片鮮血從他的麵具中激湧而出,四溢的血流直接蓋滿了他的整張臉
“黑斯廷斯!!!”
伴隨著一聲受傷後的怒吼,也不知是出於羞惱還是憤怒,伯特蘭抬起胳膊用肘關節狠狠地擊打在亞瑟的肩關節,隻聽見嘶拉一聲,亞瑟的決鬥服直接被他豁開了一條大口子。
二人瞬間分離,伯特蘭被血染紅的右手插進內兜拔出一柄燧發手槍對準了正要起身的亞瑟“我本來不想走到這一步的!但是……但是你為什麼要逼我?黑斯廷斯,你他媽準備吃槍子兒吧!”
“喔!我的上帝啊!”
“難以置信!巴黎劍聖居然會選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結束戰鬥!”
“掏槍!這簡直是玷汙了作為一名劍術大師的榮譽!”
觀眾席上爆發了陣陣不滿的叫罵聲,伯特蘭看到這個情況,一時之間心裡也有些發怵,不過他轉瞬又看見了那個被放在劇場角落的手提箱,巴黎劍聖眼一閉心一橫,他衝著觀眾們大聲叫罵道“不列顛武術,不過如此而已!”
緊跟著,伯特蘭猛地扣動了那把隻有火藥卻沒裝彈藥手槍的扳機,隻聽見砰的一聲,黑煙從燧發手槍的槍管中噴薄而出。
亞瑟的肩膀配合著槍聲猛地向後一甩,他的右手捂住左肩,順勢扣開藏在其中的紅色染料包,蓋伊·福克斯麵具也因為這劇烈的動作滑落在地。
粘稠猩紅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間一絲絲的流出,他的整個肩膀都被大塊大塊的化學製劑染紅,逼真的血珠順著他的袖管流在了地上填滿了磚縫,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春日裡的潺潺溪流。
亞瑟的身體也隨之晃蕩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打累了,還是在臨時加戲。
“喔!我的上帝啊!瞧瞧這個法國佬都乾了什麼!”
“蘇格蘭場為什麼要施行槍支管製?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現在就把這個法國佬給斃了!”
在一片哀憐與叫罵聲中,亞瑟晃晃悠悠的重新起立,額前的黑發上沾滿了晶瑩的汗珠,他微笑著抬起了手,那是一把緊握著的柯爾特左輪。
伯特蘭半張著嘴“你……”
亞瑟指尖輕輕一頂,左輪槍口驀地一轉指向天空,隻聽見砰砰砰連續五聲槍響,掛在空中的小彩旗接二連三的落地。
在一片飛舞的彩旗之中,亞瑟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伯特蘭的麵前一腳將已是強弩之末的巴黎劍聖踹翻在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伯特蘭的腦袋,低沉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伯特蘭先生,您,知道這是什麼手槍嗎?”
“不知道,怎……怎麼了?”
亞瑟抬起手槍對準伯特蘭“這是一把柯爾特左輪。”
“啊……然後呢……”
鴉雀無聲的劇場內,隻聽見一聲槍響,伴隨著幾道閃電霹靂,就像是終場的審判之音,巴黎劍聖應聲倒地“我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向你介紹新產品。”
劇場舞台上,濃濃的霧氣再次彌散開來,火炬翻滾、電閃雷鳴,亞瑟的臉龐與月光相互映襯,他抬頭望向天空,渾身上下都浸滿了血。
這樣的表現看得台下的觀眾們各個揪心,雖然最終結果是亞瑟獲勝,但是這樣的勝利卻並不能讓他們開心。
“黑斯廷斯先生……”
“醫生呢?!快來給他包紮一下啊!”
“喔!上帝啊,求您悲憫他的遭遇,他還這麼年輕,還不能失去他的手臂。”
早就等候多時的醫生們見狀,也急忙上台,他們一部分環繞在伯特蘭身邊,將他抬下了舞台,而另一部分則走到亞瑟身邊懇求道“黑斯廷斯先生,您還是先去醫院接受治療吧。鋼琴曲的事情,今天……”
豈料亞瑟隻是輕輕擺手,他露出了一道迷人的笑容,白霧散去,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架鋼琴。
“您難道……”
亞瑟隻是搖了搖頭,他拖著緩慢的步伐坐在了鋼琴前的長凳上,隨著一個悠長的深呼吸,他那帶血的白手套終究是觸及了琴鍵。
d、re、i、fa、、、i……
試音完畢。
亞瑟微笑著輕輕點頭,劇場的工作人員見狀,心有不忍的熄滅了場內的所有照明。
阿斯特裡劇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對於那些黑斯廷斯的粉絲來說,他們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這是鋼琴大師黑斯廷斯先生的演奏習慣,從他第一次登台開始,他就習慣於在黑暗中演出。
根據他本人的說法,這麼做是為了能讓聽眾心無旁騖的感受音樂,不被外界的龐雜紛擾所分心。
而在今天,這片黑暗顯然又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大部分觀眾還沉浸於剛從的震撼之中,而少數不懂行的男士們正想要詢問黑暗的原因,可還不等開口便被身旁的女伴狠狠地給教訓了。
一時之間,阿斯特裡劇場內的所有人就像是約好了一樣,同時屏住了呼吸,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準備聆聽這一首或許是黑斯廷斯最後演出的鋼琴曲。
演奏時長,是他僅剩不多的生命……
先寫到這裡,睡個午覺,晚上吃完飯再接著寫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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