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亞瑟揉著太陽穴想了想:“建立情報網絡不就是收買線人和叛徒的藝術化表達嗎?防範教士、取消異議貴族的年金不同樣是限製言論和人身自由嗎?”
大仲馬極力爭辯道:“那怎麼能一樣呢?你那麼乾是為了掙錢、為了生活,而我是為了高尚的理想。”
“喔……”
亞瑟兩隻手搭在大仲馬的肩膀上,他的眼中閃爍著感激的光芒:“感謝你的理解,亞曆山大,原來伱也知道我這麼做是由於生活所迫,而不是因為我的理想就是乾這個。但是作為你的朋友,我建議你換個理想,如果你的理想就是乾這些活,那這理想未免也太肮臟了。”
大仲馬聞言,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以致於舌頭都打了結,他吧唧了兩下嘴,旋即回敬道:“亞瑟,依我看,你就不該乾什麼外交官,而是應該去選議員,你這張嘴天生就能把白的說的黑的、黑的說成白的,咽氣的驢子都能被你氣活。我看你在棺材裡躺了三天突然又坐起來了,多半是因為不論天使還是魔鬼,都覺得你這家夥實在是多嘴多舌,所以天堂和地獄將你一並拒收了。”
大仲馬的話剛說完,亞瑟的耳邊便響起了掌聲。
紅魔鬼一手提溜著一個酒瓶子,嘴裡還叼了根雪茄,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附和道:“說得好,亞曆山大,我讚同!”
而亞瑟對大仲馬的評價則不置可否,他又坐回了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委婉的提醒道:“天堂和地獄都拒收?拜托,亞曆山大,我可不是埃爾德。至於選議員,在我弄清楚夫人們的奧妙之前,多半是沒什麼希望的。在這方麵,不論是本傑明還是梯也爾先生,都比我要出色的多。喔,不過我覺得巴爾紮克先生或許有希望追上他們倆,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這方麵已經深入研究了非常多。”
“巴爾紮克?”大仲馬雖然腦袋暈乎乎的,但是他依然捕捉到了這個與他素來不對付的陰險小胖子的名字:“他怎麼了?”
亞瑟聳了聳肩,他自顧自的倒酒:“亞曆山大,你非要我把事情講的那麼明白嗎?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會泄露任何人的**,這是一種身為情報人員的基本職業道德。”
雖然亞瑟這麼說,但是大仲馬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大仲馬的呼吸中都帶著酒氣,他一屁股坐在亞瑟的身旁,摟著他的肩膀強調道:“亞瑟,你他媽不能這麼對我,你忘了我們的友誼了嗎!”
“友誼?”亞瑟慢條斯理的倒著酒:“你難道指的是,那天晚上在倫敦塔下,我但凡晚死一秒,那顆把我心臟打爆的子彈就會是你發射的了嗎?”
大仲馬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我以上帝之名起誓,亞瑟,我從未想過那麼做。”
“怎麼做?”
大仲馬咬著牙說道:“亞瑟,你難道忘了嗎?那時候我剛買了把新槍,而且也是轉輪的。所以請相信我,我那天晚上不僅僅隻是想給你一槍!”
“萬幸,亞曆山大。”亞瑟釋懷的笑了笑,隨後用咯吱窩死死的夾住大仲馬的脖子:“我也向你保證,我一直都拿你當我的兄弟看待。不過現在,我隻想把你送去美國,讓你瞧瞧美利堅警察的厲害。”
大仲馬憋得滿臉通紅,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亞瑟的胳膊掰開:“亞瑟,你想殺了我嗎?我快不能呼吸了!”
“對,沒錯,我說的就是這個感覺。”
加裡波第望著他們打打鬨鬨的模樣,這位生性活潑的意大利水手拍著手連連大笑:“黑斯廷斯先生,我從前以為外交官都是一絲不苟的,沒想到你與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您簡直就像是船上的水手,怪不得您能寫出《聖喬治旗高高升起》呢。”
亞瑟見加裡波第主動搭茬,微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酒:“朱塞佩,這就要怪你的刻板印象了。外交官裡偶爾也是有好人的,當然了,我指的並不是我。”
亞瑟適時的笑話,很快就博得了加裡波第的好感,他正打算與亞瑟多聊兩句。
豈料一旁的酒鬼大仲馬又插了進來:“等等,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我提交的《旺代劄記》結果怎麼樣了嗎?”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望了眼大仲馬。
這胖子顯然是真的喝上頭了,此時此刻,地球都必須是得圍著他轉的。
不過加裡波第倒並不在意這一點,他相當熱情的給大仲馬遞話道:“結果怎麼樣?”
大仲馬神氣的揪了揪領巾,在房間裡背著手來回踱步,時不時還要高舉手臂強調。
“我的報告讓拉法耶特將軍相當重視,他不僅親自做了批示,還在當天就把報告轉給了宗教事務部,而宗教事務部又火速上報了國王路易·菲利普。
隔天,國王召見了我,我在拉法耶特將軍的帶領下前往杜伊勒裡宮。路易·菲利普親切的握住了我的手,還和我談起了當年我在他手底下當秘書處書記員的往事。我滿懷希望的向他報告了我的見聞,他一麵微笑一麵點頭,我那時候還以為法蘭西弄不好遇上了一位明主。
但是到了會麵的最後,我請求他能夠接受我高瞻遠矚的建議,並將我提出的措施推行下去。但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假惺惺的告訴我:‘政治,這是一個相當複雜和苦惱的職責,您還是把它留給國王和大臣吧。要知道,您是個詩人,所以您還是去寫您的詩吧。’”
大仲馬一邊說一邊罵,即便是聽不懂法語的人,也能從抑揚頓挫的腔調中聽出這胖子的憤怒。
至於亞瑟,他則是驚訝的情緒更多一點。
在此之前,他隻以為大仲馬是個有才華的家和劇作家,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黑胖子居然還是個同樣獲得‘且去填詞’評價的法蘭西柳永。
細細想來,這胖子與柳永倒也確實有些相似之處,比如他們與風塵女子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親密關係,嗯……這兩個貨都挺喜歡女演員的。這麼說來,全世界的文化人貌似也都是一個樣兒。
隻不過,大仲馬的脾氣顯然要比柳永火爆多了,按照這個胖子的行事風格,如果遭了柳永的待遇,他必然會一怒之下投了梁山泊,弄不好還能得個諢號‘黑旋風’什麼的。
加裡波第聽到大仲馬波瀾壯闊的人生經曆,不由向往的開口道:“仲馬先生,您真是法蘭西數一數二的英雄人物。我雖然也想要像您這樣過上為理想獻身的生活,但是我既寫不來詩也創作不來劇本,我這輩子唯一會做的就是當海員,第一次航行是去敖德薩,第二次航行是到羅馬,那次是我父親陪我一起去的,因為我第一次航行是自己偷偷去的,所以他很不放心我。他認為,如果兒子立誌要做個水手,為什麼不由他這個老船長父親帶著兒子入行呢?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他把他的畢生所學都交給了我,而我也確實成長為了一名優秀的水手。”
加裡波第說到這兒,大仲馬禁不住握著他的手安慰道:“朱塞佩,你父親還能陪你航海,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比我強多了。”
亞瑟輕輕咳嗽了一聲,把話題拉了回來:“朱塞佩,所以你就是因為你人生中的第二次航行,那次去羅馬的航行,才決定立誌加入燒炭黨或者青年意大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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