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
清冷的月色透過鏤花的窗戶,直直的灑在謝鎮陵的床頭。
他那雙眼睛又覆上了暗紫色的絲帶。
小小的一杯酒,威力卻是極大,將禁錮在丹田裡的毒氣都勾了出來,一路肆無忌憚的衝至四肢百骸。
他用半條命才換得的一絲光芒,如今又入了黑暗與混沌。
謝鎮陵醒了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昏迷過去的時間,他被困在了地獄般的幼年噩夢中。
毒發的時候,渾身每一寸筋脈都像是被千針刺,萬刀挖,即便是昏迷過去,他的頭發也被汗水浸濕。
此刻,唐諾正守在屋外,他嘴角卻挑著一抹笑,整個人像隻壁虎一樣趴在窗戶上。
窗戶紙被戳了一個小洞,唐諾看的認真的緊。
隻見自家主上半靠在床榻上,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月華色裡衣,珍珠緞麵一樣的布料,如流水一樣傾泄在他身上,平日裡魁梧冰冷的男人,此刻披散著長發,倒是多了幾分內斂的溫柔。
而在他身邊,則是一身黛藍色薄衫的「孟裳霓」,隻是她的臉上戴著一層麵衣,額前是細碎的發絲,她的眉眼也是若隱若現。
隻見此刻的「孟裳霓」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溫柔的送至謝鎮陵的唇邊。
玉勺碰到謝鎮陵的唇,溫溫熱熱的。
這一次,是「孟裳霓」主動到他跟前來照顧他的。
即便此刻謝鎮陵的眼睛又覆上了絲帶,心底卻是暖的。
他一身寒意儘數化開,伸手便抓住「孟裳霓」的手,“你能來,本公甚是心悅。”
「孟裳霓」卻並沒說話,隻是眼底露出一抹深沉的不甘。
她靜靜的望著這個如神隻一樣的男人,這個連她都可望而不可求的男人,心甘情願的喝下了孟裳霓給他的酒。
她清楚的記得,第一年靠近他的中秋,她親手做了桂花酒釀,滿懷期待的送到他身邊,卻引得他雷霆大怒。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收集露水,以秋天的第一茬桂花,釀了整整一個月,才得那一小壺桂花酒釀。
那是她的心血,是她的愛意啊,卻被他親手摔了個粉碎。
而孟裳霓呢?拿著皇後的酒,大庭廣眾之下喂他,他就那麼毫無怨言的喝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他為什麼對酒那麼反感,這是要他命的毒藥啊!
她更明白了,什麼叫做被愛的有恃無恐。
不被愛的,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
此時手腕被謝鎮陵緊緊抓住,「孟裳霓」的眼神緊緊的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掌心很粗糙,卻也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