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差點沒跳起來,他反手就將床帳裡的萬妃裹了個嚴嚴實實,生怕半點春光外泄。
這深更半夜敢硬闖他寢宮的,除了謝望舒,就是這謝鎮陵了。
他趕緊掀帳而出,頭發有些淩亂,走到寢宮外時,就見謝鎮陵已經立在殿中,那雙鉛灰色的眸子,跟淬了冷光一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陛下。”謝鎮陵率先開了口。
他僅僅是一開口,皇帝方才的惱怒便全都煙消雲散了。
隻要謝鎮陵做的不是造反這種天打雷劈的事,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放眼整個大虞,再也找不出一個像他這樣能打的。
想到自己的小嬌妃還躺在後麵的床帳裡,皇帝便上前一步,拉著謝鎮陵的手,便將他往外帶,“鎮陵啊,有什麼事,跟朕去禦書房再說。”
他腳下生風,拉著謝鎮陵走的極快。
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禦書房,至此皇帝才鬆了一口氣。
一回頭,就見自己這好外甥,連大氣都沒喘一下,渾身上下都規整的緊,連根頭發絲都沒亂。
“陛下,臣請賜兵符。”皇帝還沒坐穩,謝鎮陵一句話,直接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瞬間坐立難安起來。
“兵符?”他眉頭一皺,心裡瞬間起了幾絲警惕和防備。
大虞的每一任皇帝,都對大將軍極其忌憚,畢竟兵權在握,就極易擁兵自重,大虞之前國力勢微,便是因為造反的將軍有好幾個。
每一次動蕩,便是不計其數的死傷,謝家的皇權也受到了極嚴重的挑戰。
以至於後來皇家開始重文輕武,如此帶來的結果,卻又導致大虞武力直線下降,這也直接讓他大虞,在東洲六國中,處於極尷尬的地位。
作為皇帝,他既想要得力的戰將,又怕這戰將過於強大,威脅皇權。
好在出了個謝鎮陵。
這少年將軍也是上道,打贏了西鳩後,便以身體中毒為由,主動上繳了兵符。
皇帝對他本是極其放心的。
可現在,他竟想將兵符要回去?
皇帝臉色沉沉,“鎮陵,你想做什麼?”
謝鎮陵容顏未改,直直的站在他跟前,“當年被東越吞並的燕臨六郡,臣,得奪回來。”
一時間,皇帝都瞪大了雙眼,“鎮陵,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那東越也就比西鳩弱一點而已,燕臨六郡被東越國吞並了二十餘年,朕這些年想儘辦法,折損了上萬的將士,也沒有將其奪回來,你……能行?”
他實在看不透,謝鎮陵此刻提出此事,到底是為何。
“陛下,臣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謝鎮陵垂著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打下一片深深的斜影,“這是臣能為大虞和陛下,做的最後一件事。”
皇帝心裡咯噔一聲,這才注意到他那蒼白無比的臉色。
“實話告訴陛下,臣已命不久矣,陛下於臣有知遇之恩,臣死前,以燕臨六郡回饋陛下和大虞百姓,也算臣死得其所。”
他聲音不大,卻如重鼓一樣敲在皇帝心中。
即便是多疑如他,猜忌如他,也快被謝鎮陵的赤忱之心給感動了。
“鎮陵,你年紀尚輕,你的毒,朕會想辦法的,大虞的土地朕遲早會收回來,可百年來,也就出了你這一個天才戰神,朕怎麼忍心……”
話雖如此,可皇帝心中也沒有把握。
那解藥斷斷續續找了這麼多年,其實他也並沒有完全儘心。
沒有戰事的時候,大虞根本就不需要謝鎮陵這樣厲害的人物,讓他一口氣吊著,活不暢快,又死不掉,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便是帝王術。
哪怕是當年,他不顧謝望舒發瘋一樣的反對,強行把謝鎮陵封為鎮國公,也是為了讓謝鎮陵保持對謝望舒的那份恨意,來牽製謝望舒而已。
設立獄境司,讓謝鎮陵做了獄境司司主,也是極儘所能的,想要榨取謝鎮陵的價值。
一條忠心耿耿又極有能力的猛犬,他當然要物儘其用了。
隻是現在,這隻犬快死了。
若真能用一條將死的猛犬去換燕臨六郡,這無疑是一筆最劃算的買賣。
而其一旦收複,那一直囤兵邊境,動不動就跳腳的齊王,也必會有所忌憚。
“陛下不必多言,臣心意已決。”謝鎮陵連呼吸都沒紊亂,當初從西鳩戰場上,將皇帝救回來那一刻,他就沒指望過皇帝會以真心待他。
謝鎮陵的忠誠也從來都不是為了皇帝一人。
他忠的,從來都是大虞百姓。
說罷,他鄭重的朝皇帝拱手行禮,“懇請陛下成全。”
皇帝緊繃著嘴唇,微微向下彎起一抹弧度,良久才道,“罷了,朕如何不懂你。”
說罷,他緩緩起身,走到謝鎮陵身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鎮陵,朕答應你。你為大虞所做的一切,朕和大虞百姓都銘記於心。”
說著,他轉身走向禦案,從一個隱秘的抽屜中取出兵符,鄭重地交到謝鎮陵手中。
燭光下,古銅色的虎形兵符,泛著森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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