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鎮陵’三個字,像是一把淬毒的刀,瞬間紮進他的心臟。
喉嚨裡那個‘霓’字,完完全全被吞進了腹中。
他兀自低下頭去,櫻紅的唇角藏著一抹苦笑,鉛灰色的眼底收斂起難以言喻的悲傷,再抬頭看她時,這一切又都煙消雲散。
“孟娘子。”他得體的叫了她一聲,“你在等我?”
謝鎮陵的手劄上,也是將她叫的孟娘子。
孟裳霓直勾勾的看著他,他明明站在璀璨的星光下,卻偏偏是逆著光,整個人都像站在黑暗裡。
就那麼孤零零一個人。
“是。”她大大方方的承認,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抬頭望進他的眼底,“等你許久了。”
她靠的他極近,甚至能清清楚楚的聞見他身上木質香,那是種清冷之中又透著一股走向死亡般的頹靡。
孟裳霓瞬間心中一驚:他用的香變了?
孟裳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那隻枕頭,上麵至今都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龍涎香。
謝鎮陵用的香,從來都是龍涎香。
一瞬間,她的眉心就微微一蹙,漆黑的眼底閃過一閃而過的狐疑,眼神落在他的臉上,想要看出些端倪。
看不出來……這世上有鉛灰色眸子的人太少了。
當初她將謝鎮陵錯認成雲螭,後來第一次見到謝鎮陵的眸子,心中就完全摒除了他是雲螭的可能性。
雲螭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可僅僅是從他身上的香味變了,孟裳霓的心頭就起了警惕。
她見過王嫣然易容成她的模樣,也見過躺在棺槨裡的謝鎮陵,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是可以通過易容冒充的。
隻是那雙眼睛……
夜風拂過,院內高大的梧桐樹微微晃著,樹葉沙沙作響。
雲螭深深的看著她,他明明在溫柔的笑著,可那笑容怎麼看都是苦澀的,“孟娘子,我很想你。”
他的發尾被風輕輕掃在她的臉頰上,又癢又麻。
孟裳霓攸的回過神來,下一刻,整個人都被雲螭擁進懷裡。
修長的手指穿過她後腦勺的發絲,將她的頭小心翼翼的扣在自己的心口,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雙眼泛紅。
“很想,很想……很想你。”
「想到要靠你才能活下去。」
他的聲音染著一抹讓人於心不忍的破碎。
孟裳霓的心也跟著顫了起來。
她靠在他懷裡,聞著那凜冽的木質香,將手中的骨簪遞給他,緩緩問道,“為什麼,要送我這根簪子?”
雲螭眼眸一垂,瑩白的骨簪在星光下,泛著清冷的玉質光芒。
卻也像一根根銀針,往他的心頭刺。
“死生相依,不離不棄。”這是謝鎮陵寫在手劄上,想告訴她的,如今,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了。
甚至,謝鎮陵從來都沒有親口對孟裳霓說一句喜歡或愛。
那本厚厚的手劄,字字不提愛,字字都是愛。
從未說出的‘愛意’,全都化作了留給她的後盾。
謝鎮陵那麼愛她……那阿霓呢?
他的聲音很輕,像抓不到的風,又很重,在她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她手指緊緊收攏,將簪子攥在手裡,抬頭仰著他,忍不住伸手,落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