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漸濃,蟬鳴交交疊疊,眼看端陽將至。
這是我第一個離開爹爹與娘親,獨自在外的生日,雖難免想家,仍然擋不住滿心的雀躍感。
在清修之地過十四周歲的生日,不失為清雅風流的一樁美事。
收到我篤定不回家的消息,爹娘對我無可奈何,差人送來生辰禮,是一頂精美的頭麵,以赤金打造,鑲嵌著珍珠與翠玉、寶石。
我咂咂舌,將這份華貴的頭麵收入飾盒。自小在富貴顯赫的魏國公府長大,我卻以書畫為友,視琴為知己,反而對極華美的衣飾不怎麼感興趣。
偶爾在佛堂傾聽師太們講經時,偶聞之青龍庵東邊,有一座蒼雲山,人跡稀少、遍種古鬆,內心對蒼雲山十分的向往。
暗自決心今年的端陽,就和桃桃去此處一訪。可偏偏,那不爭氣的桃桃著了涼,發熱外帶弄壞了肚子,我連日常的內務之事都不舍得差遣她了,更彆指望她能與我一道去蒼雲山過生辰。
可實在又不願掃興,於是端陽當日,我黎明即起,搬出從師太處討的不少粽葉、糯米,還有艾草與錦緞絲線什麼的。
很快便縫製了幾個精巧的艾草香囊,還差了小廝去廚房幫我蒸熟了我親手包好的紅豆粽子。
去外間看了看桃桃,見她仍是躺著,一副麵色慘白的可憐模樣。
我摸了摸她藥碗的溫度,對她說:“你可得仔細吃藥,今兒我便一個人出去了。暗衛那裡你記得幫我打好掩護。”
桃桃掙紮坐起就想下床,聲音虛弱不堪:“奴婢還是同您一塊吧,小姐,您獨自一人我委實不放心。”
話剛說完,卻又捂著肚子哎喲地叫著。
我把她的腿順上床,囑咐道:“你放心吧,我天黑前就回來,我現在偷偷地出門,你記得千萬彆出去,讓他們以為咱們哪兒都沒去。”桃桃有氣無力地點頭,平日裡,我們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靜室裡,出門的時候少,要打個煙霧彈也是比較容易的。
每年的端陽,都尤其的悶熱,我挎著一隻小巧、精致的竹籃,裡麵裝著幾隻粽子、一小瓶雄黃酒,親手縫製的艾草香囊,還有我鐘愛的兩本古籍。
一路,我問路不止,蒼雲山比我想像的要遠上許多,約莫走了至少一個時辰,才看見若隱若現的群山蒼翠。
暑熱的天氣讓我直淌汗,我走走歇歇,逐漸走進蒼雲山的深處。
密密的鬆林裡漸覺清亮,暑熱消散了不少,形態不一的鬆,挺拔地屹立著。微風吹得鬆針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沙沙”聲,倒顯得蒼雲山更為靜謐。
我徑直往鬆林的深處走,見到越來越多的巨大古鬆,樹冠亭亭如華蓋,高大得需要仰頭直視。
強壯、褐色的樹乾似乎具有永恒的生命力,遍地是掉落的鬆果。不遠處,還有潺潺的山泉,真的太美了,和魏晉名士們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畫卷真是不謀而合!
清涼的山風拂麵,散發著鬆特有的清新味道。一棵棵古鬆如同筆直挺立的戰士!難怪呢,鬆樹自古便是文人雅士們不會說話的知己。
快樂的情緒價值已拉滿,我在一棵枝葉繁茂如翠的古鬆下坐定,愜意地從籃子裡拿出攜帶的一冊書籍,靠著樹乾便如癡如醉地誦讀起來。
旁邊是不知延伸到何方的密林,林間忽然發出一陣不知何物發出的喘息聲。
我屏息靜聽,似乎是某種未知動物所發出,我心裡一陣發毛,在這深山裡該不會出現老虎、狼之類的猛獸吧…
我立即收拾好書本,心跳得直打鼓。
要不,就湊近偷偷看一眼,要是不對就趕緊跑掉。我暗暗給自己打氣,躡手躡腳地走到鬆林的外圍。撥開周圍的亂草,伸頭往裡四處瞧著
猛然間,我疑惑的大眼睛對上了一對像太陽光一樣閃亮的金色瞳仁,一雙琥珀一樣的眼睛,在密林裡冷冷瞪視著我,散發著幽幽的寒芒。
那是什麼東西!
我預感不好,趕緊轉身去夠地上的小籃子,得趕緊逃跑。
樹林傳出巨大響動,一種未知動物沉重的腳步聲讓地麵都為之顫動,它一步接著一步靠近著我的方向,地麵也隨著它腳步的頻率震動不止。完了,完了。
我拎起籃子就跑,一股巨大的力量激得我坐跌在地麵,一隻龐然大物驀然佇立在我眼前。它身長約一丈有餘,通體雪白的皮毛,熒熒散發光澤;
額頭上有一枚隱隱發光,血紅的印記,似乎是一枚漂亮的桃花,對了,它的身上也帶有一縷含著桃花芬芳的好聞氣息。
它有琥珀一樣美麗得無與倫比的眼睛,強壯的身後拖著一條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隻是那雙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我,讓人不寒而栗……
這,這是隻白狐。隻是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漂亮的狐狸啊!
我嚇得直往後縮,巨大的白狐向我步步逼近。
想起,娘親素日教導我,危難加身時,唯有冷靜與麵對,一味的害怕隻會更快走向毀滅。對,我閔星兒出身於忠良之後的武將世家,我的祖輩為社稷節烈殉國,即使真的沒了命,我也斷不可做那畏畏縮縮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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